第499章 真龍

  周銘帶著李靖和魔禮青的人頭，隨後又與王思言去撿了趙公明的人頭，緊接著便前往南天門。

  這一次，他們又回到了廊橋的上端，下方還是大霧瀰漫，光是凝視大霧，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便又跑了出來，仿佛生物進入磁場極強的異常環境當中，汗毛在豎毛肌的作用下根根立起，胸腔也有呼吸不暢之感。

  周銘讓王思言在暗處藏好，自己選了一個適合逃跑的路線，隨後隔著欄杆將三個頭顱扔下懸廊，靜靜等待濃霧發生變化。

  霧氣略微散開，一個戴著冕旒的龍形生物，披著染血金袍，緩緩自迷霧中爬出，他的形體似龍非龍，雖然有著神話中標準的龍首，身披龍鱗，然而卻沒有如蛇般細長的身子，反而保持著可以穿上龍袍的人形。

  他匍匐在地上，雙手輪番探出拖著身體往前爬動，十根鋒利的龍爪與玉石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瘮人的噪音，隨後他在那三顆頭顱上停了下來，彎刀般的爪子將三顆人頭撈起，眼也不眨地丟進嘴裡。

  周銘睜大雙眼，死死盯著上古傳說中的玉皇大帝，當對方抬起頭與他對視時，他徹底看清了對方的樣貌，濃密的頸毛在空中肆意散開，緩緩上下擺動，猶如在水中一般，那雙冷血動物的雙瞳，透著人類的靈智和說不清的暴戾。

  在玉帝的背上，有一捆比他小上許多，但幾乎與普通人等高的捲軸綁著，不知是不是封神榜。

  周銘鼓起勇氣，冷冷道：「全都被我殺了，只剩你了。」

  下一秒，玉帝龐大的身軀猛地騰空而起，仿佛魚在水中般浮空而游，不藉助任何力量，徑直從空中向周銘筆直游來！速度極快，令人聯想到海洋中兇猛衝刺的旗魚。

  周銘扭頭就跑，專門挑選建築中極其狹窄的地方，而他的身後完全沒有一點聲音，就仿佛根本無人跟隨，但通過神之眼，周銘能看到玉帝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跟在背後。

  他接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身軀龐大，卻靈活無比，如水中游魚般，輕而易舉繞過了所有障礙，眨眼之間，便已逼近到距離周銘僅剩兩米的位置。

  在這剎那，周銘體驗到了一種和死亡無比接近的解放感，這種瀕死感在和奧丁進行殊死搏鬥時，也曾出現過，但依舊沒有這一刻這般鮮明！

  他毫不猶豫將李靖的玲瓏寶塔拋出，玲瓏寶塔迎風便漲，巨大的寶塔從上頭墜落，將整個迴廊壓塌的同時，也將玉帝罩在塔下。

  而周銘卻依舊沒停下逃跑的步伐，他完全不指望那法器能牽制玉帝多久。

  伴隨一陣磚石碎裂之聲，龍手從塔中探出，玉帝幾乎一秒便脫離了寶塔的封印，繼續向周銘追來。

  「汝，可願入封神榜？」似人似獸的威嚴聲音從身後飄來。

  周銘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只顧著埋頭往前猛衝，並在逃亡的過程中，順勢將昆古尼爾投擲而出。

  他依舊能用未來視看到玉帝的動作，但呈現玉帝未來行動的半透明幻影，只有一個。

  就是說，他只能看到玉帝一秒的未來，並且這個幻影的形態也十分模糊，只能依稀看清，似乎還在不斷變換。

  就連李靖他都能看清十秒，但玉帝卻只能勉強看清一秒，這和周銘最初的預想不一樣。

  他本以為玉帝雖然是眾神之主，但應該也只是一個時代更加久遠的，更加強大一些的咒術師。

  但現在看來，李靖和玉帝的咒力等級，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簡直是天壤之別！

  昆古尼爾帶著周銘的希望，如流星般射向玉帝，面對這「絕對命中一切，貫穿一切」的流星，玉帝身子一扭，試圖躲開，

  但昆古尼爾還是如周銘期望那般，徑直插進了玉帝的身體，通過神之眼看到這一切的周銘，簡直忍不住要敞開喉嚨，高聲歡呼起來。

  北歐神王所持的利器，果然值得信賴，用他的武器，就夠傷到玉皇大帝！

  「轟——隆！」

  沉悶的雷聲從身後響起，在周銘用神之眼獲取的視野里，玉帝的周身，無緣無故起了一層雲渦。

  被昆古尼爾刺穿的玉帝在雲中，變成了半透明的模糊形態，仿佛消解了現實的肉身，完全與包裹著風、雨、雷、電、霜雪的灰雲，融為一體。

  而本該在未來產生第二次貫穿的昆古尼爾，在從虛無縹緲的雲層中穿過後，就飛回周銘手裡。

  周銘整個人都傻了。

  這是將肉體元素化？

  不！

  不是！

  他立刻否決了這種猜想，玉帝的能力可不是像他這樣，簡單將肉身變成冰和火的形態，而是完變成了風雨雷電雲雪這種集合體。

  玉帝是能將自身的存在，與「天氣」這個概念融合在一起的怪物！

  物理攻擊對他完全無效，昆古尼爾也絕不會再起作用。

  「朕再問汝一遍，可願入封神榜？」玉帝的聲音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聲音中抹除了獸的感覺，反而更像風聲、雷聲、雨聲。

  這聲音不像人說出來的，更像大自然產生的聲音，仿佛不是某個人在問他，而是大自然在問他，是否要進入封神榜。

  周銘的雙腿開始發軟，但仍舊在賣力奔跑，他在心裡暗罵申公豹，也在罵袁天罡。

  這兩人不是說玉帝追殺他，不會動真格的嗎？他這明明是使用了法術，還不是動真格？

  還是說……現在對方的確還沒動真格。

  身後刮來一陣風，周銘的手腕忽然傳來冰涼的細膩觸感，仿佛被蟒蛇貼上一般，但貼上他的東西顯然不是蟒蛇這類無骨生物，反而骨節分明，然後一股巨力將他猛地一拽，硬生生將他拉停。

  他驚詫地用餘光看向自己被拉住的手腕，那隻龍爪輕輕握在上面。

  周銘大腦一片空白，他是什麼時候被追上的，是剛才那陣風嗎？

  龍爪的末端是半透明的，眼前的空氣中慢慢浮現出那對威嚴無比的龍目，緊接著玉帝整個人從虛空中顯形，他與周銘一同站在廊橋下，並不高懸的橫樑讓玉帝無法挺直身子。

  龍半彎著腰，俯首凝視周銘，冰冷、如風如雪的氣息，隨著玉帝的呼吸，噴吐在周銘臉上。

  周銘渾身肌肉都僵住了，恐懼令他無法動彈。

  理性仍舊存在，他大腦依舊在清晰地運轉，他知道自己要拖延時間，要趕緊逃，但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就仿佛他的精神與身體完全割離了，精神尚存求活的意志，但肉身已經放棄掙扎，選擇自殺。

  他幾乎是拼盡全力，才仰起頭，直視對方那雙眼睛。

  第二次與玉帝對視，周銘的內心卻忽然平靜下來。

  這一次，玉帝的眼睛居然沒了方才的暴戾，雖然依舊威嚴無比，但卻多了一份慈祥，一份長輩對晚輩的喜愛，對調皮孩子的寵溺和寬容……那是一種周銘曾在父親身上感受過的，近似於父愛的感情，但卻更高於父愛。

  玉帝輕輕圈著周銘的手，十分放心地鬆開，那布滿鱗片的大掌，輕輕放在周銘頭頂。

  「孩子……汝可願入封神榜？」他第三次發問。

  周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願意。」

  玉帝毫不驚訝，伸手探向身後，兩根巨大的手指如精密的工具鉗般，捏住捆綁封神榜的細繩，將繩子緩緩解開，取下封神榜。

  他的另一隻手，食指探向周銘的眉心，鋒利的指甲剛剛接觸到皮膚，不痛不癢。

  【該跑路了。】——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