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生而盡興，死亦轟烈

  此時，這大薩滿神情不算多麼猙獰，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平靜，唯獨那雙眼睛，一片死寂。

  在她的眼睛裡，我沒有看到什麼格外激烈的情緒，就像是一潭死水這樣。

  這樣的神情我還是頗為熟悉的，我知道，這位大薩滿，怕是已經有了死志，也唯有抱定死志的人，才會有這一瞬間猶如死寂一樣的平靜和安然，再聯繫著她說的話，很顯然，她這是要行最後之手段，拉著我一起去死！

  「撤！快撤！」

  我怕大薩滿給我來一下子突然的，所以一琢磨過味道，立即怒吼了起來，洛凰的動作也不慢，聞言就操縱著我背後的朱雀雙翼「呼啦」一下子猛然扇動了一下，拖拽著我的身軀連忙退出了老遠。

  我們撤退的方向，是在薩滿墓地入口的對面，那裡堵著一扇頗為厚重的石門，在石門後面估計應該就是繼續通往龍藏深處的路了。

  無奈，此時張博文他們幾個還在墓地邊緣，也就是我們前不久進入這裡的入口位置，在與那些甦醒的薩滿們廝殺，這一場血斗已經持續了很久了，張博文他們三個人配合還算得當，雖然在最初的時候因為大批天師級的薩滿參戰的原因，曾經被一度壓制，但這樣的壓制終究不能長久，曹沅他們幾個也很快調整了戰術，專門擊殺天師級的薩滿，他們畢竟是九段高手了，擊殺一個天師級的薩滿還不算太難，所以，目標和戰術確定以後，頓時就給對方的天師級薩滿造成了很沉重的打擊，伴隨著對方的天師級薩滿不斷隕落，曹沅他們的壓力也越來越小，逐漸在扭轉局面，迄今為止，局面幾乎已經被他們完全扭轉了過來，曹沅他們壓力不算大，就是距離我有點遠，幾乎隔著一個薩滿墓地呢，到了這個必須要撤退的節骨眼兒上，這點距離就有些要命了。

  我看他們已經取得了戰鬥的主動權，已經可以抽身撤退了，於是，乾脆一咬牙扭頭給他們下達了命令：「帶上老白，隨時準備離開這裡！」

  「離開？！」

  那大薩滿大笑：「你們，全都走不了！」

  說著，她伸手輕輕摸索著靈狐的腦袋，輕笑道：「終究已經到了這一步，這天命之人確實厲害，手段非凡，而且，我也總算明白這天命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不外乎便是身臨絕境，總遇貴人而已！本以為，這裡一切封閉，應當不可能有什麼貴人來幫助他，卻不想，竟然是在我的內部出了一個叛徒，果真但凡天縱英姿之人，皆是桀驁不馴之輩，或許，當初讓這祁嵐進入薩滿墓地，就是個錯誤，不過沒關係，現在我們還有機會來彌補！」

  那靈狐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或許，也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竟然默默點了點頭。

  此時，曹沅他們三個接到了我的命令，已經開始往這邊撤退了，是邊打邊退，張博文扛著老白在往我這邊撤退，曹沅和媛在斷後，伴隨著那些薩滿當中的天師級高手的大量隕落，現在能對他們造成實質性傷害的薩滿幾乎已經沒有了，其餘的薩滿不過是疥廯小疾罷了，但還是牽制住了他們的行動，撤退並不算多麼迅疾。

  沒辦法，我只能讓墨桀前去幫忙。

  墨桀也知道此時形勢已經到了極其危急的時候，不含糊，聞言頓時沖了出去，直奔著那些跳樑小丑去了，它身軀龐大，猶如一座橫亘在半空中的山嶽一樣，衝上去以後直接就橫在了那些薩滿面前，一個甩尾，當即就將那些薩滿給全部擊退了，連帶著不知道殺傷多少薩滿，大有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這還不算，最後乾脆它一回頭就是一聲悠長的龍吟，振聾發聵。

  這是真正的龍，開天闢地時誕生的四方之神之一，自負威嚴，龍威極重，那一聲龍吟就是它作為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發出的對自己尊嚴的捍衛，威嚴浩蕩十方，尋常的生物莫能當之，離得最近的幾個薩滿連帶著他們的本命獸，乾脆被一嗓子生生給震得魂飛魄散了，其餘的薩滿和它們的本命獸因為級別不夠，對這股威嚴更是無法抵擋，被吼得戰戰兢兢，連連後退，甚至有些薩滿的本命獸乾脆伏臥在了地上！

  不得不說，墨桀的出場正是時機，先前媛和曹沅外加張博文三人鐵血攻伐，下手無情，將他們當中的強者斬殺一空，其實已經起到了很好的震懾作用，這些薩滿早已經處於群龍無首、兩股戰戰的狀態了，只不過大抵是因為老祖，也就是那位大薩滿還在和我進行最後的博弈，再加上祁嵐的覺醒，讓他們找到了一些底氣，所以，才能就群起而攻，氣勢洶洶，但也就是個紙老虎，現在，祁嵐反叛，大薩滿被逼的走投無路，他們……早就已經沒了戰心，墨桀一出手，龍威浩蕩十方，就是壓斷他們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這才起到了這麼驚人的效果。

  說白了，是墨桀出現的時候太對了。

  趁著這功夫，張博文曹沅他們幾個已經到了我身邊，過來以後，二話不說，上手就開始研究如何打開繼續深入長白龍藏的那道石門了。

  「得強行破壞。」

  張博文略一研究，扭頭和我說道：「這道門建築的極為紮實，一下兩下也根本沒辦法破壞，怕是得需要一些時間。」

  「最好動作快點，開門之後，立即閃進去！」

  我吩咐了一句，眼睛更多的還是盯著那大薩滿。

  這時候，墨桀已經施施然的返回來了，在這一系列的過程里，大薩滿表現的很安靜，沒有制止，也沒有過度亢奮的表現，反而在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服，重新扣上了黑色的斗篷，將原本散亂的衣服整理的整整齊齊的，可能這也是原始薩滿教的標緻造型吧，有點類似於西方的傳教士，但是，又比那個更加狂野神秘一些，總之，在這個時候大薩滿的所作所為，讓我想到了古代的一些儒生，那些儒生在為自己的信念就義的時候，都會整理衣冠，從容赴死！

  一直等她整理好的時候，她才終於緩緩戰了起來，猶如祁嵐一樣，一步步的走向了靈狐的腦袋，最後站在了靈狐的腦袋上面，近乎虔誠的向上看著，仿佛她的目光能穿透這龍藏厚厚的封土，看到蒼天一樣，語氣帶些飄渺的說了八個字：「生必盡興，死亦轟烈！」

  這八個字，聲音不高，但卻在墓地里迴蕩著，經久不息。

  只等渺渺餘音剛剛平息，她身下的大地靈狐就陡然昂首咆哮了起來，叫聲悽厲，猶如杜鵑啼血。

  轟隆隆！

  環繞在大地靈狐身體四周的那四尊大地精華凝聚出來的土人在這一瞬間盡數崩潰，分崩離析，一下子變成了碎片，散發著金光的土塊落地的瞬間，很快就融入了大地，一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至於那大薩滿，在這一瞬間又開始誦念起了經文，我知道，這肯定又是在進行祭祀！

  原始薩滿教可能掌握了一種神秘的文字，能夠與天地進行溝通，隨時可以通過禱告來獲得強橫的力量，這樣的手段我也不是頭一次見識了，甚至在這樣的手段下面吃了大虧，所以，這位祖宗現在一開口，我就渾身一個激靈。

  「攻！」

  電光石火之間，我口中發出一聲怒吼，手持長刀，背後朱雀雙翼扇動，整個人猶如流光一樣朝著那大薩滿殺了過去，勢如奔雷！

  這，大概是我最後的機會！

  護持在那大地靈狐身邊四周的四個大地精華凝聚而成的武士此時已經潰散掉了，無論是大地靈狐還是大薩滿，皆已經暴露在我的視線範圍里了，而且他們全都已經沒有什麼戰力了，如果這個時候我上去，說不好能在大薩滿完成祭祀的瞬間，直接將他們擊殺！

  說時遲，那時快，我幾乎是一個閃爍就已經沖了過去，然後雙手握著百辟刀的刀柄，以雷擊泰山之勢猛然朝著那大薩滿的頭皮劈了過去。

  大薩滿沒有流露出絲毫恐懼，以及對死亡的忌憚，相反，她平靜的笑了笑。

  然後，長刀切在了她的額頭上，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她和身下的大地靈狐的身子同一時間轟然化為漫天光點，在我眼前的虛空中繚繞飛舞著。

  「快回來！」

  驀然，一道清脆的厲喝聲從我身後傳來，緊接著，我身後激起了特別激烈的破空聲，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赫然是祁嵐出手了，此時她雙眼不再漆黑一片沒有眼白了，眼睛回復了清明，隔著大老遠就駕馭著九尾妖狐來了一個轉身，九尾妖狐的九條尾巴朝著我這邊沖了過來，那破空聲就是妖狐的九條尾巴擊穿空氣的時候發出的，然後，它的九條尾巴一下子纏繞住了我，拖著我就往後撤，同一時間，那九尾妖狐也在朝著我這邊沖了過來。

  「走？走的了嗎？」

  結果，那團繚繞的光點當中，忽然傳出了這樣一道聲音，是那大薩滿的聲音無疑，緊接著，一隻繚繞著黑霧的狐狸爪子從那光點繚繞中探了出來，直奔著我抓了過來，嚇了我一大跳，心說這要是拍個結實，老子不得直接嗝屁啊？無奈，我被九尾妖狐的九條尾巴卷著，光顧著聞她身上的騷臭味兒了，哪裡能掙脫？

  「還沒人能從我手底下殺得了人呢！」

  祁嵐也是在冷笑，這一切說起來時間長，其實不過就是幾秒鐘的工夫，然後，就在那隻大爪子即將抓到我的時候，祁嵐駕馭著九尾妖狐衝上來了，只見九尾妖狐衝上來以後就直接用爪子和那朝我抓來的爪子對拍了一下！

  那情形於場面，恰如人類擊掌！

  嘭！

  我甚至都能聽到了強烈的氣爆聲，可見這一次對搏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更加讓我吃驚的是，這九尾妖狐看上去竟然不是那隻爪子的對手，最起碼從力量上來說，不是對方的對手，竟然被打的直接倒飛了出去。

  好在，那九尾妖狐的動作還是足夠敏捷的，在半空中就翻了個跟頭，然後一甩尾巴，把我甩到了它的身後，相當於一下子把我保護在了身體後面，這才轟然落地。

  緊隨其後，九尾妖狐的尾巴一振，將我甩上了半空，洛凰控制著朱雀雙翼在空中扇動了幾下，這才維持住了我身體的平衡，讓我緩緩降落到了祁嵐身邊。

  我知道，我還不算安全，一場真正的對決，可能才剛剛拉開了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