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日常

  送走新山鎮的幫工之後，林爸心情激動地打開第一窯炭。

  說白了，土法燒炭有點像賭石，所有的眼力經驗都是憑外界的蛛絲馬跡，來確定裡面是否真正有貨。可實際上，任何人都不敢打包票。

  炭窯已經冷冰冰的了，隨著一鍬一鍬把窯口的泥土挖開，好像黑森林一樣的炭堆出現在大家眼前。密密麻麻地維持著裝窯時的狀態，只是空隙大了許多。飽含水分的木材縮水成緊實的木炭，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白灰，有些細小的木炭底部尖尖的，好像一個個冰錐。大家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林爸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

  「嗯，還不錯！就是火候大了一點點，燒過了！」

  他很滿意這個成績。雖然多年沒有燒炭，可是幾十年的經驗，就像刻在身體裡成了本能一般。果然之後的20多口窯都沒有燒壞，巨大的成就感，讓林爸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這比讓他當林莊的村長還來得高興，大手一揮：

  「把炭裝回去，我們繼續燒！」

  隨著年關的逼近，高高的山峰頂披上長長的白髮。地里的農活已經進入收尾階段，母雞們集體罷工，拒絕每天奉獻一個雞蛋。人們的餐桌上，鹹鴨蛋成了主打菜品。貓冬，一個很久遠的詞語出現在大家的心裡。

  自從人類社會進入科技時代之後，這個詞語就被塵封在厚厚的歷史書里。而現在又被人們翻了出來，感受這其中的樂趣。

  林莊所有的成年男子，都揮灑著力氣上山為燒炭服務，而女人和小孩則徹底解放了雙手。孩子瘋玩著，奔跑著，給安靜的小山莊，留下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打鬧聲。女人們除了打理自家菜園裡面的三分地，更多的時候都是湊在一起聊天。這裡就不得不說，女人有一項男人永遠都無法比擬的天賦：只要場中超過三個女人，那麼她們就會有聊不完的話題，探究八卦的本領可以追溯到祖宗18代去。

  孩子、老公、婆媳、情感……是她們永恆不變的主題。偶爾也會回想當年自己最喜歡的某個衣服品牌。還來不及感慨，越驚覺只不過才過去一年不到的光景而己。怎麼感覺，像是隔了千萬條銀河的距離。

  恍然如夢！

  「媽媽，你快看，下雪啦！」

  林玥呆呆地坐在窗口，看著外面閒聊的人們，心思卻飛出了十萬里天外。突然聽到兒子的歡呼聲，才反應過來，不由自嘲自己真的越活越文青了。

  當然能在現在這個世道，保持文青也是一種本事。

  無論是中央基地、倖存者聚齊地，還是林莊。一眼望去，見不到西裝革領和鱷魚皮鞋的標準，也沒人會羨慕紗裙翩翩和鑽石項鍊。所謂的精緻生活、小資情調、詩和遠方，都好像被天災一併帶走了。

  你不提，我不提，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生存放到目前的第一位。就連愛情這樣經久流傳的話題，都被人們選擇性地遺忘了。

  「媽媽，媽媽，你快來看啊！真的下雪啦！」

  「真的？我怎麼沒看到！」林玥扯回自己又飛走的思緒，走出房門就看到兒子手上捧著幾顆雪粒子，匆匆的跑過來獻寶。這一年他個頭竄起來很快，差不多接近一米三了，相貌卻是越長越像小時候的自己，長大了保證是個帥哥。

  「媽媽，老師教我們形容雪的詞語，如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可是我怎麼看這都不像啊！還有書上說，雪花是六角形的，我這是一顆實心冰砣子呀？」

  「你覺得不是雪，那它是什麼？」

  「雪是水變的，媽媽，你看它在我手上已經變成水了，說明它就是冰雪。難道書上和老師說的不對？」

  「老師和書上說的對不對，兒子，不如你自己好好觀察後再說？」

  「好的，我去拿筆記本，我一定要好好觀察！」

  小孩子為什麼開心，就是因為他們有無窮無盡的求知慾。在探索未知的過程之中，收穫的永遠不只是真相，還有美妙的過程！

  「媽媽，你和哥哥在說什麼悄悄話？我也要知道！」丫丫自認為自己是家裡面的小公主，任何事情都不能夠對她隱瞞或者缺席。對於媽媽和哥哥撇下自己，單獨進行秘密任務感到非常不高興。

  林玥還沒有說話，哥哥就把自己的發現噼里啪啦地說了一通，末了洋洋得意地看著妹妹：「我可是世界上最小最小的科學家，發現了書上和老師說的不對。丫丫，你說哥哥是不是很厲害！」

  「哥哥厲害！哥哥厲害！你也帶我一起玩，我也想當科學家。」

  「我才是最厲害的，我是女科學家！」

  對於三個孩子的吵鬧，實在是已經習以為常。林玥也不去管他們，拿了三個本子和筆扔給他們就算完事，自己施施然地去隔壁找妹妹林憶。

  「玥玥，你怎麼來啦？哎！你來的正好，你幫我勸勸你這個倔妹妹吧，她這也不吃那也不吃，這下去身體怎麼得了哦！」

  郭媽媽說話就像放鞭炮一樣快，臉上的笑容就像蛋糕上的奶油一樣，塗得厚厚一層。無他，林憶在郭峰的辛勤耕耘下，終於懷孕了！

  浩浩姓林是郭家二老的心結，當年他們在醫院看到出生證的那一刻，拂袖而去。整整兩年都沒有聯繫過兒子媳婦，電話不接，消息不回，鐵了心不認這個不孝子。

  後來知道內情之後，才勉強原諒他們，主要原因還是大孫子太可愛了，沒忍住！可是一根刺插在心囗上，就算是拔出來了都總是悶悶地發疼。郭媽媽幾乎是使出了全身力氣，山路十八彎地催生二胎，可小夫妻事業正處於上升期，並不急著再添寶貝，於是就這樣慢慢拖到浩浩五歲。

  到林莊之後，日子就像從乘高鐵變成了坐牛車，不愁吃也不愁喝，青山綠水風光好，孩子可愛還有人帶！一下子清閒下來，白天還可以上班聊天，可長夜漫漫，總得做點什麼吧！

  「小憶，你今天又沒有吃東西？怎麼會這樣呢，不是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嗎？」林玥看著妹妹蒼白的臉，很是心疼。她肚子裡面這個小調皮蛋從懷上的第一天，就沒有安生過，吐哇吐的好不容易熬到熬過了頭三個月。現在又厭食，什麼都不想吃，勉強咽下去轉過身又吐了。

  「我想吃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