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師徒

  這傢伙終於還是被我們發現了。

  樹林中到處都是雨點敲擊樹葉的聲音，所以我和熊貓根本沒有躡手躡腳的必要。

  但常霸先終究還是狡猾，他從雨聲中分辨出了我們的腳步聲，愕然回頭，看到了我們。

  他現在一定已經驚慌失措了，發現我們後，他瞬間失去平衡，身子重重摔倒，倒在了泥坑裡。

  他蓬頭垢面，根本不像是一個金陵城的王，他緩緩爬了起來，卻好像扭到了腳。

  倒霉到家了。

  「常霸先，別掙扎了，給自己留下一點最後的尊嚴吧？」我高聲問道，其實只是給他施加心理壓力。

  常霸先站起來，呆呆的看著我們，周圍是雨打樹葉沙沙響的聲音，很好聽，也很淒冷。

  我知道對於常霸先來說，這實在是一場大起大落。他剛剛「解決」了夜將軍，徹底坐穩了南京，卻又被我們追殺到山窮水盡，這對他來說，簡直就像一場噩夢一樣。

  從生到死，從浮華顯赫到一無所有。

  這一切都太快了。

  然而常霸先卻始終在掙扎著，他還是沒有放棄最後的希望。

  隔著幾棵樹的距離，常霸先看著我們，他朝著我露出了一個飽含深意的笑，而後說道：「楊燁，你別做夢了，我不會死，我要復仇！」

  說著，他忽然身子一歪，直接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他剛才站著的位置是一個坡地，而他趁著我和熊貓不注意，直接跳下了山坡。

  我和熊貓連忙追過去，這裡的山坡不是很陡，就算跳下去也基本沒有摔傷的風險。

  追過去之後我們看到了滾下山坡的常霸先，他身上全都是泥水，腳踝又崴傷了，基本上失去了戰鬥能力。

  他一瘸一拐的拖著身子往山下的方向逃跑。他還是沒有放棄最後的希望。

  而讓我有些疑慮的是，嚴雄為什麼不見了？但這卻不是現在的重點，重點是我們這一次一定要斬草除根，絕不能再讓常霸先死灰復燃。

  我和熊貓沿著山坡追了過去，我們沒有跳下山崖，但是我卻知道，以常霸先的速度，他走不了多遠的。

  我和熊貓跌跌撞撞地又追了十分鐘左右，終於，我們隱約看到了前面有人影晃動。

  那一定就是常霸先，因為我認得那個背影，當初就是這個背影在我的面前殘忍的殺害了老譚，殺害了夜將軍的前身！

  我帶著熊貓追過去，穿過了茂密的樹林，闖出的濃郁的雨霧，我終於看到了他。

  常霸先，他靜靜的站在一片空地上，而在他的面前，有一個碩大的人……或者說，並不是人，而是某種類似於神魔的東西。

  黑色的身影，龐大的輪廓，威壓的氣勢。

  夜將軍。

  夜將軍終於在這個雨夜再度召喚出了他的影子魔王，而且，他成功找到了他的仇人。

  我和熊貓沒有上前，而是靜靜的看著，像是在參加一場隆重的儀式。

  夜將軍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常志，你還認得我嗎？！」

  低沉的聲音伴著雨聲，在這深山之中散發著尤為震懾人心的力量。就連我和熊貓甚至都被這種聲音所洗禮，感覺心中激昂不已。

  常霸先徹底絕望了，他好不容易躲過了胭脂夜叉、躲過了我和熊貓，到頭來，卻還是沒有躲過自己的宿命。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看著夜將軍，放聲大哭道：「師父！」

  「哈哈哈……」夜將軍的笑聲帶著一種自嘲的味道，他冷笑說道：「師父？你還敢叫我師父？常志，你記不記得，就在三十米之外的山坡上，你在那裡割斷了我的脖子！」

  夜將軍這麼一說，我終於響了起來，不遠處的山坡的確是夜將軍被割斷脖子的地方。

  當初的一幕還恍若昨日，現如今報應已經來了。

  常霸先，終於迎來了他的審判。

  常霸先不敢說話，夜將軍沉聲敘說：「當年你來南京，是個一窮二白的小道士，我看你可憐，收你為徒，希望你能夠傳我衣缽……結果呢？你貪慕權力，欲求不滿，居然將你的算盤打到了我的頭上……我瞎了眼，看不穿你的為人，沒有聽蔡公的勸說，給自己養了個禍患啊……」

  常霸先低頭不語，他似乎已經認清楚了自己的宿命。

  而夜將軍訴說完了他和常霸先這些年的恩恩怨怨，也已經不需再多言了。

  獅子嶺上的夜風極大，加上暴雨傾盆，山間水霧瀰漫。

  我和熊貓站在不遠處，等待著夜將軍做出最後的審判。

  常霸先跪在地上，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第二次落在夜將軍的手中，他再無生還的道理。

  在我們的注視之下，夜將軍緩緩出手。這一次夜將軍的動作並不快，他似乎想要牢牢記住這個過程。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惜你是個不孝子。今天，我將收回給你的施捨，也結果你的性命，咱們之間，再無恩怨。」

  夜將軍的話在山中激盪，而常霸先卻徹底倒了下去。

  師徒恩怨，在此終結。

  天命說的沒錯，果然我和熊貓剛剛回到東南，南京城裡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常霸先一死，金陵城重新回到混沌世界，再也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宣稱要一統金陵。除非，夜將軍變回常人，再度開啟爭霸模式。

  解決了常霸先，龐大的黑影夜將軍便飄到了我和熊貓身邊。

  也許是因為外形的原因，夜將軍在這個狀態的時候，我總是對他充滿了敬畏之心。

  夜將軍鬆了口氣，低聲道：「終於解決了這個孽徒，沒白費我跟蹤你們一場。」

  我一聽，這老東西居然一直在跟蹤我們，當即氣不打一處來：「你這老東西，我和熊貓被圍攻的時候，你就在一旁看著？」

  夜將軍一臉委屈：「你這沒良心的，你也不想想，為什麼嚴雄在樹林裡頭忽然消失了？為什麼玉蓮沒有受傷？我其實一直在暗中保護你們，只不過你們沒有發現罷了。」

  我這才恍然：「嚴雄被你殺了？」

  夜將軍搖頭：「沒，那傢伙還挺雞賊，我刺殺了他兩次，居然還都被他躲過去了。活人煉鬼的確是個很棘手的異術。不過到最後我急著攔截常志，就沒和他計較，否則的話，他現在也已經死了。」

  我一聽就知道是夜將軍這老傢伙在吹牛，不過也不戳破他的伎倆。這時候熊貓笑著問道：「夜將軍，你不是說下雨天不能出來，作為鳥，你要活得金貴些麼？」

  夜將軍哈哈一笑，說道：「鳥要活得金貴沒錯，但是我這個影子魔王的狀態無所謂，雨水沾不到我身上……」

  我這才恍然，這老鳥把自己的真身留在家裡，以影子魔王的形態出了門。還好今天下大雨，街上行人不多，要不然這老畜生恐怖陰森的模樣，肯定得嚇死幾個小朋友。

  我們歡聲笑語淋著雨回去，心中一塊巨石終於落了地。

  常霸先死了，南京城安靜了下來。不管這座大都市在以後的日子裡會孕育出怎樣的英雄人物，至少短時間之內，這裡會變得一片祥和。

  到家之後，我連忙沖了個熱水澡，又給自己和熊貓煮了點薑糖水，喝下之後才準備睡覺。

  而這時我忽然想到忘了給胭脂夜叉報個平安了。打通電話，胭脂夜叉慵懶的聲音傳來：「餵？小楊？」

  「許姐，常霸先死了。」我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

  我本以為胭脂夜叉會和我一樣興奮，不料她只是淡淡一笑：「哦，知道了。死吧，他也該死了。」

  緊接著，胭脂夜叉忽然笑聲嫵媚：「不過小楊，我這次又救了你一命，明天來找我一趟，咱們談談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