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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36:00 作者: 康塞日記
    溫勵馳卻不讓了,把他輕輕推開,輕聲說:「我看看什麼東西掉了。」然後從床上下去,半蹲著俯身去察看床底下的動靜。

    那一聽就是塑料瓶的聲音,段順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嘴唇粉紅粉紅的,有濕潤的光澤,頗不滿地嘟囔:「就是瓶水,有什麼好撿的。」

    話是這麼說,溫勵馳堅持,他不情不願地,也探著個頭也去看了。

    身子剛傾斜過去,溫勵馳倏地抬起了頭,是個要起身的姿勢,卻並沒有真的站起來,而是突然單膝下跪,直起腰的同時,左手從比較低的一個位置托起一個酒紅色的戒指盒,右手則順勢打開了戒指盒。

    裡頭是兩枚男士鉑金鑽戒。

    段順的笑容陡然消失,瞳孔一瞬間肉眼可見的縮得很小。

    溫勵馳含著忐忑不安的笑容張了張嘴,「時間太緊了,只能拿婚戒來頂一下求婚戒指,寶寶,我……」

    他想說我以後會再補上的,話還沒說完,被打斷了:「別,你別……」

    別什麼呢?

    溫勵馳的思維停頓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段順生日的那個深夜,那時候的段順也是如此驚弓之鳥,他每次想要卻不能要,都是這副欲言又止的驚恐模樣。

    他預料到段順可能會不高興,但實在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反應,在他亮出戒指的那一刻,段順的雙腳在床上蹬了蹬,整個人往遠離他的地方縮去,並且下意識地朝門口看了一眼,似乎是擔心會有人圍觀,怕和他的感情暴露在大眾視野中。

    面對愛人的求婚,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驚喜,反而竟然是某種恐懼的色彩。

    這個開場可夠糟糕的,驚愕過後,溫勵馳馬上冷靜下來。

    「不怕啊,沒人看見。」他把戒指盒合攏藏進口袋,然後迅速站了起來,試圖向段順靠近,「我什麼也不干,你別怕,來,到我懷裡來,我自作主張嚇到你了對嗎?我錯了,別離我那麼遠……」

    段順的臉色很白,牙關咬得很緊,溫勵馳的戒指就像一個高瓦數的放射燈,把他整個人從皮肉到骨頭照得剔透,體無完膚。他身上還有那麼多的髒水,他連公開都不敢,怎麼敢答應溫勵馳的求婚?

    溫勵馳是那樣一個天之驕子,北方經濟的頭把交椅,那麼多人盯著他,試圖攀附或者拽他下神壇,他怎麼能娶一個有性方面污點的beta?

    段順心裡說著絕不,一抬頭,望著溫勵馳心有餘悸卻勉強微笑的臉,心尖卻酸了酸。

    他家少爺這樣好的愛人,求婚的時候收穫的應該是對方喜悅的淚水和一句我願意,再怎麼樣,也不能是這樣果斷而難堪的拒絕啊。

    溫勵馳只是想讓他開心,只是愛他。想和愛人步入婚姻殿堂是天經地義的願望,他受苦就算了,溫勵馳做錯了什麼要受這種苦?

    他肯定傷到溫勵馳的心了,這不是他願意的。段順惶然而不安,沖溫勵馳張開手,是討要擁抱的意思,「對不起,對不起……」

    見他朝自己傾身,溫勵馳趕緊湊過去,一隻腿屈膝跪在床上,隔得老遠把他抱進了懷裡,大掌一下一下撫過他的腦後,「沒關係,不要這麼說,我最怕你這麼說。是我太突然了,我太急,沒給你準備的時間。」

    「不是這樣的……我,不行啊,」給他再多準備時間都沒用的,「少爺,不行的。」

    「什麼意思?」溫勵馳放開他,從上至下地盯著他。

    「我們不可以結婚。」段順躲躲閃閃地說。

    溫勵馳盯了他一會兒,他心裡都明了,段順的愁和擔心,但他還是問,他要段順自己明明白白說出來:「如果我非要這麼做不可呢?」

    「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不可以的……」段順焦慮地攥緊他的袖口,「你明不明白我嫁給你會有什麼後果!我快死了,你娶我沒有任何意義,你不要為了我做這種事,我沒有這種『要是能嫁給你就好了』的遺願非得實現!」

    明明是在說服和反駁溫勵馳,段順說著說著情緒卻激動起來,語氣里滿是委屈,是不甘,他們只是天地間最普通的一對愛人而已,為什麼每一步都要走得這麼艱難呢,「你為什麼要買戒指!為什麼要求婚!為什麼啊……」

    「現在是你不明白!」溫勵馳揚聲打斷他。

    段順慘然住嘴。

    溫勵馳一根根扒開他攥著自己衣袖的手指,收回跪在床邊的腿,朝後退開一步,拉開距離後,隱忍地盯著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想說怕耽誤我的名聲,怕你死了耽誤我找別人是嗎?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能把我當作別人以後的男人來愛?你這麼傷我的心,傷你自己的心,你以後當真不會後悔?」

    「後悔?」段順右手握著剛才被溫勵馳甩開的左手,像只真正的,被主人拋棄的家犬,嗚咽地瞪著眼睛流淚,「何必以後,我早就後悔了!」

    溫勵馳這麼問他,根本是錐他的心,他根本沒有那麼偉大,他何嘗不想光明正大地站在溫勵馳身邊呢,他就那麼喜歡躲躲藏藏像偷情嗎,「雖然我總是說我不後悔,路一條一條全是我自己選的,所以吃再多苦也他媽活該,扛不過去都是我自己沒能耐。但我確實很後悔!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什麼辦法也沒有!過去的過去了,大家都告訴我過去了,不要在意,但我還留在那兒呢!我總是夢到那個庫房,夢到阮小靜,我總是想,總是恨,那件事兒發生以後阮小靜來找我的時候我要是勇敢一點,不那麼倔,我要是追根究底地去查原委,不那麼膿包,我不會背上誘導犯那麼難聽的名字,我這五年也不會離你那麼遠!我這輩子才幾個五年啊。我當然想嫁給你,想得不得了,可是我要死了,我很怕,怕死,怕死了還要連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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