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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36:00 作者: 康塞日記
    可今天,他卻好像突然看到了溫勵馳的缺口。

    是溫勵馳主動袒露給他看的,他在告訴他,看,你家少爺並不是堅不可摧,並不是什麼都影響不了我。

    鬼使神差的,他膝行到了溫勵馳旁邊,並不說什麼,只是傻傻地伸出了手牢牢握住溫勵馳的手。

    黑暗中,溫勵馳一雙眼沉靜而戚然,噤住聲,也瞧著他,有點疑惑,還帶著點縱容,像是想看他會做些什麼。

    段順什麼親昵的安撫都沒有,他只是摩挲著那隻寬大的手掌,鑽木取火似的,很笨拙,很努力,好像要把什麼力量通過這樣的接觸傳遞過去。

    投影幕布的光昏暗不明,溫勵馳在那晦朔不明的光里,突然慢慢笑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閉眼把他拉進了懷裡,下巴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這是個扎紮實實的擁抱,他們日夜相處,可很少有這麼親密的時候。

    關於這天,由於溫勵馳的回抱,段順整個腦子激動得混混沌沌,基本記不得什麼了。印象里,只記得溫勵馳的力氣真大,抱得他的肋骨都在痛,至於溫勵馳是不是真的被他安慰到,他一點也不記得了。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溫勵馳真如自己所說,上層階級的alpha和omega都是沒有心的,那麼現在的金橋又算什麼?

    他還在溫家的時候,從沒見過溫勵馳有交往超過這麼久的omega。什麼「愛是虛無,愛是不切實際」,他想,他真是太傻了,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什麼喪心病狂的誓言發不出呢,溫勵馳隨口一說,他偏偏真信了。

    「發什麼愣?」他好久沒作聲,溫勵馳皺起了眉,面色冷淡而疑惑,跟當年死死抱著他想念媽媽的年少alpha大相逕庭,「都記住了沒有?賀卡就寫,祝金橋先生殺青愉快,你親自寫,他愛炫耀,會發到網上去,花店的人喜歡亂寫一通,字太醜了他又有名堂要講。」

    多親昵的抱怨啊,段順感覺正有人往自己的心臟上擠檸檬汁,細細密密的汁水,咬得他的心發漲,嘴唇都打起顫來。

    「好。」他聽見自己答應下來,像許多年前做的一樣,習慣性地簡單重複一遍溫勵馳的指令,「保加利亞紅玫瑰,署您的名字,送給金橋先生。」

    「不錯。」難得的,溫勵馳給了他個好臉色,這會兒兩個人也差不多走到了大門口,萌小龍緩緩開著車過來,停車下車,走到靠近他們的這一側,打開後車門,朝溫勵馳做了個請的手勢。

    溫勵馳彎腰坐進后座,臨關門了,又扭過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喊住段順:「後天起,你暫時頂一段時間周少言的班。」段順確實是太閒了,他布置起任務,「就跟你以前乾的差不多,居家辦公就可以,不需要來公司,處理不了的就跟我說。」

    「我生著病呢。」段順顧不得傷心了,那以後他豈不是從醫院點完卯回來,還得一刻不停的去打工,驢也不能這麼連軸轉吧,這可惡的大資本家!

    「廢什麼話,你還沒到躺著動不了的地步,」溫勵馳有點兒不耐煩的抬手看了看表,「能跑能跳的,還有閒心做飯吃。」

    「我……」段順張嘴就想反駁,誰說他能跑能跳的,他塞著一屁股棉花呢。不過這話他可不敢往外說,太羞恥了,他嘟嘟囔囔:「您也稍微尊重一下我的病,好歹是個絕症。」

    他嘟囔得很小聲,但溫勵馳聽見了,一下子拔高聲音:「絕什麼症?只要不是癌,叫得上是病?我他媽聯繫人去攢飯局,腆著臉去跟一堆腦滿腸肥的貪官敬酒,就為給你找最好的醫生和醫院。花了老子這麼大功夫,就是砸錢,我也給你砸個長命百歲出來!」他豎著兩道眉毛,憤怒的手指差點戳到段順額頭上,「你就給我把心放肚子裡,安安心心治病、做事!年紀輕輕想那麼多,你不得病誰得病,一天到晚腦子不知道想什麼,沒病死也愁死了。」

    又是一頓訓斥,段順聽得腦子一團胡,胡完,過了一陣,後知後覺把溫勵馳的話再琢磨一遍,心尖兒不可置信的顫了顫。

    走到他家少爺這個位置,根本不會再有需要親自敬酒的飯局了。可溫勵馳剛才說了什麼,他覺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為了他,溫勵馳竟然放下身段去做飯局求人了?

    但這些天,明明是周少言陪在他身邊忙前忙後。

    段順腦子一嗡,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一開始就進了一個誤區。因為所有的程序都是周少言帶他去辦的,所以他一直默認上面的關係當然也是周少言疏通的,但真是那樣嗎?

    「什麼酒局?」段順倏地抬起眼睛看向了溫勵馳,眸光亮晶晶的,比剛才有神采多了,「我能治上病,是您親自去給我找的關係?」

    溫勵馳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生氣說漏了嘴,他默然良久,倒是也沒否認,「不然呢,你以為你少言哥的面子那麼大,那個基地說是醫療機構,實際上根本是個政府機關。」

    說到這,他突然止住話頭,說這麼多幹什麼呢,邀功似的。

    段順奇怪的表情,微張著的嘴唇裡頭,一截粉紅的舌頭,還有欲說還休的眼神,通通讓他覺得瘮得慌,他轉開了頭,生硬地甩下一句:「不重要,總之把我交待的事情辦得漂亮一點!」然後飛快關上了車門。

    第29章

    暗黑色的汽車倏忽消失在馬路盡頭,溫勵馳已經離遠了,段順才回過神。夜風飄蕩,衝著空暗的夜色,他攥著拳頭,不知如何是好的原地轉了幾個圈,他本意是想讓自己平靜一點,誰知道心裡那點兒激動跟瓶子裡的水似的,不動還好,一動,更沸反盈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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