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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36:00 作者: 康塞日記
「哪能呢,你的意思我都懂。」段順抬起臉,勉強牽起一個笑容。
比起溫勵馳嘴裡的「私通」「苟合」之類的詞兒,萌小龍說的已經夠委婉了。
「那就好。現在既然你回來了,給老闆服個軟就當過去了。你的病老闆肯定會幫你想辦法,好歹你也幫他們溫家帶了幾年孩子。」
孩子,一想到小球,段順的心就痛苦地抽搐起來。萌小龍和周少言,知其一卻不知其二,他們那天在現場,但聽到的卻不多,只知道小球是溫家的孩子,因緣際會被他帶大,卻不知道小球還是當年他當年「私通」的那位omega的孩子。
也幸好不知道,否則看他的眼神怕是又要複雜幾分。
沉默幾秒,他突然問:「萌萌哥,溫先生這幾年有提起過我嗎?」
「這個,」萌小龍回憶了一下,「好像沒有。你不是不知道老闆的脾氣,我們一提你他就要生氣。」
「所以啊,」段順面色平靜,萌小龍的話讓他想起了下午他自作多情想給溫勵馳按壓傷口的時候,溫勵馳那道蔑視的目光,這麼多年,大概每次想到他,溫勵馳都是那樣的表情,「萌萌哥,我回不去的,他很討厭我。」
「呃……」萌小龍這才後知後覺有點兒不對勁,怎麼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呢,他感到懊悔起來,周少言在這兒就好了,肯定不會像他這樣說一句錯一句,「那時候老闆正在氣頭上嘛,現在不一樣了。」
「能有什麼不一樣,」段順笑了一笑,「我太知道他了,他最不喜歡首鼠兩端、瞻前顧後的人。我當初走得那麼乾脆,現在病了,快死了,就腆著臉想回去了,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我要真說了才是讓他看不起。萌萌哥,我有很多句對不起要對溫先生說,但不能是為了求他救我。你別看我那天跟神經病似的,我也要臉的,咱雖然是打工的,但不蒸饅頭得爭口氣不是,我不要後悔,我也不能後悔。」
萌小龍覷了他一眼,笑了:「小段順,你變了。」
「有嗎?」
「以前你穿得漂漂亮亮,人也俊得跟個瓷娃娃似的,可話少,總愛皺著眉頭,老跟別人欠你二五八萬似的不開心。現在話多了,也不皺眉毛了。」
段順倒是從來沒發現過自己這些改變,他有些意外,靦腆地笑了,「是好的變化。」
「對,好的變化。不管在哪兒,得開心啊,人活著不就圖個樂呵嗎?」
「是啊,是這麼個理兒。」
段順無言地含著笑,離開溫家以後他確實豁達了許多,或者,也不能說是豁達,是看開了,他要討生活,要學著和別人打交道,是複雜的社會強行讓他打開了自己。
當初從溫家逃跑,起先是因為少不更事的驚慌,和不敢面對溫勵馳的心虛,後來,正如阮小靜的遺書所說,他是有機會回去的。
阮小靜以為是她用孕檢報告拴住了他,實際上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而已,另一個原因,其實也是他自己不想再回去了。
溫家是個巨大的棋盤,他爸是底層爬上去的,怕遭人眼紅,總跟他講究以身作則,不允許他做這,不許他做那,不許他做任何出格的事。
規矩,體統,教養,這些東西,他爸從沒有空細細教給他,但卻近乎虐待地嚴苛要求他必須做到。
在他爸面前,他連大笑也是失禮的。
他心裡很苦悶,溫家的其他工人,卻沒有幾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因為他爸忽視他,甚至還跟著輕慢他,擠兌他,總之不太說得到一起。
他不喜歡那裡,那座大宅子能牽住他的只有一個溫勵馳,可他是溫勵馳的,溫勵馳,卻終究不是他的。
他不快樂,被條條框框封鎖住的感覺,實在太累了。
社會不見得比溫家就輕鬆,剛開始他吃過很多苦,打零工被黑心老闆拖欠工資,擺攤被城管追著跑過好幾條街……
當然也有好事發生,他的第一份長期工作,爽快給他提供崗位的車站的負責人就對他很照顧,常常請手底下的員工吃飯,有什麼福利都會想著他們。
他來北市,能一下子找到開公交這份工作,也少不了那位beta大叔的從中幫忙。
一路走來,他失去很多,獲得的卻也不少。
他一直以為他爸討厭他,恨他,可當他做錯了事情,執意要離開溫家,他爸二話沒說毅然跟著他一起走了,可能是看他恍恍惚惚那副死樣子,罕見地,居然也沒罵他。
那天起,他奇妙地找到了和他爸相處的平衡點,他們如今也不親昵,經常互相罵罵咧咧人身攻擊對方,但心卻比以前貼得更近。
他也和那個困囿於溫公館一方天地的自己達成了和解,不再總是怨天尤人,開始珍惜和感恩現有的生活,當人不再總是抬著頭仰望唯一的月亮,開始向下看,看花,看草,看油鹽柴米,路也就走得寬了,這是他悟出來的道理。
至今他都沒找到自己嚮往的幸福究竟在哪裡,可至少他找到了自己,這是他待在溫公館一輩子也學不會的東西。
第13章 番外章 生日快樂 上
七月十九,是段順的生日,他一向不太記得自己的生日,因為沒人會祝他生日快樂,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世上的事呢,常常是沒有奢望就沒有失望,他總是跟自己說你也沒那麼想要過生日,說得多了,把自己說服了,深夜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也就不會感到孤單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