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夜談與明日

  路遠三人懷著沉重的心情搭乘著火車回到了貝克蘭德的市區，然後再轉乘公共馬車回到了偵探事務所。

  等到這一切都完成的時候，時間已經悄悄地來到了晚上八點。

  太陽早就消失不見，只能看到黑暗中一盞盞路燈在貝克蘭德的迷霧中升起，以及那座黑暗的巨大建築佇立在眼前。

  柯遙小姐拿出鑰匙開門，然後此時三個人大概都沒有什麼力氣做飯，柯遙小姐拿出麵包和果醬，三個人姑且對付了一頓，然後就拖著疲憊的身軀，爬回了各自的床上。

  雖然說今天並沒有進行過什麼太過激烈的戰鬥或者其他的事情，但是在整個貝克蘭德南北奔波，包括搭乘火車前往貝克蘭德大學去尋找莫爾教授的下落。

  這要比平常更累人十倍不止。

  更何況今天還獲得了那樣多富有衝擊力的真相。

  路遠躺在床上，感覺到全身都是瀰漫的困意，但是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神秘的埃及雕像，無憂宮的快樂王子，可以實現人願望的偉大存在，辛西婭，詛咒寶石，蔓延的寶石病，傑克，瑪麗，子爵夫人，還有摩斯坦醫生以及海倫小組。

  這些名詞和身影在他面前晃動，這讓人又怎麼能夠進入安詳的夢鄉。

  而這個時候，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

  路遠抬起頭來，輕輕問了一聲是誰。

  蘇眉的聲音從門外靜靜傳來：「是我。」

  方別苦笑了起來，拖著疲憊的身軀起來，給蘇眉打開了門。

  「你以後不要夜襲了好吧。」路遠苦笑著說道。

  「我偏要你又能怎樣？」蘇眉進門，關門，然後一屁股坐在路遠的床上，然後攤手呈大字躺在上面。

  「好累啊。」少女這樣說道。

  「累你就睡覺啊。」路遠說道。

  「但是睡不著又怎麼辦？」蘇眉笑著說道，女孩的笑容滿是疲憊：「你看你也睡不著不是嗎？」

  「兩個人在一起就睡得著嗎？」路遠反問道。

  「就算睡不著，至少可以說說話啊。」這樣說著，蘇眉看向窗外那輪朦朧的明月，在霧氣中忽隱忽現。

  「你現在，對這次的青銅門世界，是怎麼看的？」少女靜悄悄問道。

  「我嗎？」路遠反問一句，然後笑了笑說道：「我感覺很詭異。」

  「最初這個世界給人的感覺是一個正常的世界，正常的科技，正常的人。」

  「但是現在看來，整個世界都是接近扭曲的形狀。」

  「明明一切都和記憶中的歷史相符，但是隨著你逐漸去探索事情的真相，就感覺理智在崩坍的感覺。」

  「寶石病是什麼東西？那雕像？快樂王子又是怎樣的存在？」

  「埃及的黑法老，能夠實現人願望的快樂王子，還有辛西婭那個善良又愚蠢的傢伙，我不敢想像她如果還維持著良知和理智的話，對於貝克蘭德如今所要面臨的災難，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所謂給貧苦人帶來幸福的寶石，最終是要以這樣毀滅整個城市的方式來實現嗎？」

  「我們現在又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裡，就讓人感到迷茫而彷徨。」

  路遠一打開話匣子，幾乎就停不下來了。

  這些思緒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了這麼長的時間，此時才一吐為快。

  「你看你看。」蘇眉帶著笑意說道：「你不是也有很多話想說嗎？」

  路遠嘆了口氣：「這不是你來了嗎？」

  「你要是不來的話，我只能自言自語。」

  「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裡，如果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真是太悲傷了。」

  「如果我不在這個世界的話，我想柯遙小姐會是一個不錯的聊天對象？」蘇眉帶著些許的戲謔語氣說道。

  「我總感覺你在暗示什麼。」路遠看著蘇眉淡淡道。

  「哪裡有，明明是你想歪了！」蘇眉嘟著嘴說道。

  這樣說著，她挪到路遠身邊：「給我一條手臂。」

  路遠伸出一隻手給她，蘇眉就躺在路遠的臂彎中，舒適的抱住了路遠的手臂。

  月光下，兩個人靠著窗台依偎在一起。

  「其實呢。」蘇眉看著面前的月光。「就像我一直說的，我也很感謝我們能夠在這個世界裡在一起。」

  「並且，最近我們所知道的情報相較以往已經向前邁出了一大步。」

  「可以說再差一點，就能夠拼出來整個事情的全貌。」

  「但是又總感覺，這會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我們在深淵外凝望，但是只要向前一步，就會萬劫不復的感覺。」

  路遠聽著蘇眉開口說的話，也感受著懷中少女的體溫。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但是至少，我們會復活不是嗎？」

  「可我們距離最初的復活點已經挺遠了。」蘇眉開口說道：「你看，到現在已經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六天了，明天就是第七天。」

  「雖然說上帝七天創造世界，但是我們可以姑且不認為，我們在這裡一共就只有七天的時間。」

  「明天按照計劃，我們回去前往喬治·惠特曼的詩集簽售會，根據摩斯坦醫生的講述與辛西婭的日記，他可能會是我們接觸的第一個轉化者。」

  「轉化者毫無疑問會比寶石人更加危險，並且他們還能夠在人群中活動。」

  「而問題的關鍵在於。」蘇眉看著路遠：「對於寶石人，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合適的對策，對他們也有了足夠的理解。」

  「但是面對轉化者的時候，我們卻沒有相應的認識。」

  「對於明天可能發生的衝突，我暫時不抱樂觀的態度。」

  「但是我們總要向前進。」路遠嘆了口氣。

  「以及，關於這個世界的真實，我現在，稍微有那麼一些靈感了。」

  當提到世界真實這個話題的時候，蘇眉就很明顯的產生了興趣：「哪些靈感？」

  「最基礎來說，這個世界是相對真實的。」路遠看著蘇眉說道：「雖然我們知道了，這個世界相對於我們最初所存在的世界，是同樣相對的扭曲，存在著各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神秘學現象。」

  這樣說著，路遠苦笑了一下：「雖然摩斯坦醫生用科學的方法證明了導致寶石病的病原體是那些可怕的古代細菌，並且我們可以用一些抗菌藥物來抑制他們，但是關於這些細菌如何讓人體出現那些變化，我們還是一無所知。」

  「畢竟這個時代的貝克蘭德，仍然處於一種科學啟蒙的階段，雖然科學在很多地方已經有了應有的效應，但是並無法覆蓋這個世界的所有角落。」

  蘇眉聽著路遠說的這些話，表情流露出來稍微的疑惑與不解。

  「我暫時還不明白。」

  路遠笑了笑，繼續說道：「寶石病是不是一種災難？」

  蘇眉這次點了點頭：「是的。」

  「如今可能是那個快樂王子的仁慈，或者說其他的什麼東西，寶石病的傳染源僅僅限於詛咒寶石本身，我們易感於詛咒寶石，但是卻在接觸了寶石人之後可以安然無恙。」路遠這樣說道。

  「而從寶石病的感染原理而言，這些細菌應該會有很強的人傳人的感染性。」

  「假設，我們僅僅做一個假設，如果寶石病可以通過人與人之間的基礎傳播，這種感染速度極快的烈性傳染病，我想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將整個貝克蘭德摧毀。」

  「畢竟。」路遠看著自己懷中的蘇眉。「要知道，那些劣質的血肉寶石對於有錢人來說可能不屑一顧，但是對於窮人來說，這些寶石依舊是珍貴的財富。」

  蘇眉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夠想到那個恐怖的景象。

  整個貝克蘭德幾百萬人都將會在這次寶石病的侵襲，慢慢變成蠕動的斑斕閃耀的寶石人，整座城市都會毀於一旦。

  「太可怕了。」蘇眉點頭說道。

  「但是現在並沒有。」路遠說道：「現在寶石病還在可控之中。」

  「雖然說我們暫時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詛咒寶石流傳在整個貝克蘭德，但是基本上可以確定，一顆詛咒寶石對應著一個寶石人或者轉化者。」

  「並沒有發生大規模的人傳人，一切還能夠挽回。」

  「但是。」說到這裡，路遠輕輕說了一聲但是。

  「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次超自然的災難。」

  「如果真要相提並論的話。」路遠看向蘇眉：「寶石病在世界範圍蔓延，將會造成不亞於太陽熄滅的災難。」

  「並且，這樣的災難比太陽熄滅本身更加恐怖和詭異。」

  蘇眉點了點頭。

  「寶石病災難，是一個未知的存在散布的，我們甚至不知道祂的目的，祂又想從這場災難中得到什麼，目前我們所知的，只有辛西婭似乎向祂進行了祈禱。」

  「隨後祂就回應了辛西婭的願望。」

  「用這種極度扭曲的方式。」路遠沉重地說道。

  「而我們通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時光回溯，在不斷了解事情的真相，然後，在不斷嘗試拯救這個城市。」

  「這又代表著什麼呢？」

  蘇眉搖頭。

  蘇眉想不到。

  路遠嘆了口氣。

  因為蘇眉沒有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但是路遠經歷過。

  「你還記得嗎？」路遠靜靜說道：「我曾經說過，我是從太陽熄滅的未來穿越時空而來，想要拯救這個世界。」

  「記得。」蘇眉點頭：「在經歷了這許許多多之後，我已經完全相信了這件事情。」

  「對，這就是問題的焦點。」路遠看著蘇眉：「我事實上，已經穿越了一次時空，不過與我們現在穿越不同的是，我穿越了更長的一段時光。」

  「我直接穿越了四十年。」

  「但是。」路遠又說了一個但是。

  「你要知道，對於穿越時空而言，穿越四十年和穿越四天，其實本身並沒有任何的區別。」

  「因為回到過去本身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

  蘇眉感覺自己猜到了路遠想說的什麼東西，但是她又說不準。

  「你知道嗎？」路遠看向蘇眉：「其實我很長時間一直都在想。」

  「在想我究竟是如何能夠從未來穿越回過去的。」

  「畢竟我的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製造時間旅行的知識。」

  「交通委雖然是跟著我一起回來的，但是裡面的大部分記憶也是被封印的。」

  「唯獨有一點。」路遠苦笑了一下。

  「路瑤。」路遠說出了這個如今已經有些陌生又遙遠的名字。

  「我的記憶中，我是通過死亡回溯的，當我在海邊死去的時候，我的記憶和靈魂穿越到了太陽不曾熄滅的四十年前，在那裡，我遇到了你，並且通過交通委，雄心勃勃地開始了嘗試拯救人類的行動。」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在我穿越之後，路瑤已經也已經死去。」

  「畢竟，當時她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沒有可能在太陽熄滅的冰雪末世活下來。」

  「所以說有另一種可能。」蘇眉開口說道。

  「是的，另一種可能。」路遠點頭。

  「那就是，我所謂的穿越並不是我真正穿越的時間。」路遠笑了笑：「我雖然一直都有這種猜想，但是現在隨著我們時間旅行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對於這樣的想法也越來越充實。」

  「你看。」路遠頓了頓：「如果我是在帶著路瑤繼續在這個太陽熄滅的世界生存的話，那麼在明日未臨遊戲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可能在我未來的現實中發生。」

  「但是，即使到了機械先鋒實驗室，掌握了關於核聚變的技術以及那些機器人製造。」

  「但是我們依然沒有辦法向時空旅行這個幾乎禁忌的科技發起挑戰。」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猜想。」

  「在真實的未來裡面，我和路瑤同樣經歷了青銅門，並且，在青銅門中通過了這三個考驗。」

  「現在回想起來的話。」

  「青銅門的三道考驗，第一道是證明自己文明的基本水平。」

  「第二道是證明個體的生存極限。」

  「而第三道則是一個完整的世界，我們面臨的是幾乎無法阻擋的可怕災難。」

  「而面臨災難我們唯一的武器，就是通過不斷地時光回溯，去查清一切的真相，從而終止災難。」

  路遠看著蘇眉。

  「我們一直猜想青銅門後有什麼。」

  「或許，青銅門後，本身就有關於時空旅行的知識乃至於真實的構造。」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