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海鷹末日

  蘇眉從背包里掏出一罐保存完好的午餐肉罐頭，放在面前巨大機甲伸出的機械手上，雖然說自己角色的身材已經不算矮了，但是在對方面前，依然好像是一個兒童在給黑猩猩投餵食物。

  末世機械攤開雙腿箕坐在地下停車場的空地上，午餐肉被送進了機甲的體內，他在裡面似乎還有閒暇撕開了午餐肉的杯蓋，然後蘇眉聽到了無線電通訊裡面對方的抱怨。

  「oh，SHIT，靈肉。」

  「還是斯帕姆呢，是不是有點懷念？」蘇眉笑著選擇了這條對話，對方一愣，隨即發出爽朗的笑聲。

  「嗯，真是愛死了。」

  這樣說著，末日機械裡面那個素未謀面的軍人窸窸窣窣解決掉了一整杯午餐肉罐頭，感嘆了一句：「要是有一杯熱牛奶就更好了。」

  「牛死光了，牛奶保質期不夠。」蘇眉靜靜說道。

  「如果你喜歡咖啡的話，我這裡還有一些咖啡粉和糖，只是加不了牛奶，可樂的話，我這裡也有。」

  對方哈哈大笑：「有熱咖啡嗎？」

  「熱咖啡和冰鎮可樂。」蘇眉笑著回答。

  ……

  ……

  蘇眉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在地下停車場遇到這樣一個鑰匙NPC。在最初極致的恐慌和崩潰之後，他終於了解到蘇眉並不是來殺他的，這個時候才放下心來，即使這個時候，蘇眉也懷疑下一刻他就會開炮把自己崩了，畢竟雙方的武裝完全不處在一個水平線上。

  但是對方的第一句話就是，有吃的沒有，我好餓。

  於是蘇眉給他送上了海鷹國特色的午餐肉罐頭，對方雖然稱不上滿意，但是似乎很喜歡蘇眉的揶揄。

  「我的名字是約翰·史密斯。」

  吃飽喝足之後，這個約翰史密斯開始給蘇眉講述自己的故事。

  黑暗的地下停車場，佇立著一大一小兩個耀眼的光團，他們盤膝而坐，照明光向著四周發出然後在冰面上折射。

  真空中寂靜無聲。

  「海鷹國第一騎兵師中校駕駛員，負責駕駛末日機甲005號，作為海鷹國的最精銳保障武力而使用，屬於最高精尖的絕密產物。」

  「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是不會遇到戰爭的，即使遇到，也不過是攻擊一些不聽話的東部小國家，讓他們乖乖認清自己的國家定位，不要總想著惹是生非。」

  「就像我沒有想到，太陽會突然熄滅那樣。」

  「我是軍人，最優秀的軍人，我的父親，我的祖父，乃至於我的曾祖父，都曾經為這支軍隊效力，我相信我的兒子，我的孫子也會繼續我們家族的光榮，我為我軍人的身份感到驕傲，我信仰一神教，我以騎士的修養要求自己。」

  「我獲得過很多榮譽勳章，未來會獲得更多。」

  「但是這一切都在那個該死的太陽熄滅之後戛然而止。」

  「我無法理解世界末日就會這麼降臨，我讀過的教經最殘酷的世界末日也沒有提到過那個溫暖的恆星會憑空熄滅，我原本以為會有天火，會有洪水，會有瘟疫，會有蝗災，上神會在世界陷入污穢的時候降下災難淨化這個世界，然後將它賜予新的主人，我對此堅信不疑，但是我不感覺我的世界是那個應該被淨化的世界。」

  「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我會選擇咒罵這個愚昧痴盲的主。」

  「太陽熄滅，一切都在降溫，所有的作物都在死去，世界暗無天日，我被批准在執行最後任務之前見了父親和妻子一面，電力管制，門窗被釘死，我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的房子居然要靠蠟燭來照明，我甚至不能打開電視去看今天的球賽，只有一台半導體收音機可是收到總統冗長的演講，在演講的盡頭，我聽到了那個老人壓抑的哭泣。」

  「這個世界正在死去，這是我們知道的唯一事情。」

  「我和父親見面，擁抱，和妻子最後溫存，和我的兒子和女兒親吻告別，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夠回來，我希望我生命的最後時刻可以和我的家人一起度過，但是我不能這樣做，因為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我們被派往東方，乘運輸機空運到這個城市的上方，然後我們從數千米的高空一躍而下。」

  「我們可以看到海洋上那絡繹不絕的軍艦，我從未想像過的最後一次世界大戰，就以這樣荒誕的形式展開，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戰爭目標，只聽說可以從這裡掠奪更多可以在為了冰冷的末世活下來的物資。」

  「反正軍人不需要思考，不是嗎？」

  「但是我們錯了，我們只看到了一座死城，只有零星稱不上抵抗的抵抗，面對我們在近海的優勢，敵人選擇了龜縮內地防守，戰爭意味著征服和掠奪，但是看著這座死去的城市，看著紛飛不止的大雪，我不懂我們可以征服什麼，又可以掠奪什麼。」

  「但是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後續的補給沒有運過來，大海正在慢慢結冰，大氣雖然還沒有凍結，但是用我有限的物理知識，我也知道太陽熄滅之後，總有一天所有的氧氣和氮氣都會變成冰從天上掉下來，那個時候飛機都會成為無用的擺設。」

  「我們陷入了饑荒之中，甚至說連和本土的聯絡都已經被切斷，大雪紛飛不止，我們被困在這座死城中，每天都有人凍死，還有更多人死於哄搶物資時候被擊斃。」

  「作為最精銳的單兵力量，我一生中第一次殺了那麼多人，都是我的戰友，原本應該和我並肩作戰的人。」

  「我們一遍遍地回撥本土，希望得到作戰司令部的指示，讓他們告訴我們，要做什麼，我們的敵人在哪裡，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直到十五天後，本土才發出一個意味悠長的簡短通訊。」

  「你們，自由了。」

  「在那一瞬間，我們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是被拋棄了，被自己的祖國所拋棄，因為在這樣的末日，精銳與強大的武力不僅是一頭難以餵飽的吞金巨獸，更是時時會反噬的定時炸彈。」

  「他們無法容忍我們在本土當失去補給時產生的譁變，所以寧願以戰爭的名義讓我們去萬里之外送死。」

  「美其名曰，給我們一個死去的理由。」

  「我們不可能橫渡結冰的大海返回故土，我們的補給只能支撐兩個月。」

  「面前是冰凍的大地，深入內陸更是自取滅亡。」

  「於是，所有人都陷入了瘋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