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類與奇蹟的極限

  「請諸位貴賓注意，因為電力故障，請您按照次序進入電梯離場。」

  「請注意攜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並請兒童和婦女先行離開。」

  「謝謝您的合作。」

  悠揚溫和的女聲迴蕩在天之巢的上空，並用多種語言依次重複，經歷了方才那驚心動魄的幾分鐘之後，所有人才如夢初醒，紛紛向著已經恢復運轉的電梯涌去。

  不過由於既然有好像店方的管理人員進行廣播，那麼似乎這次的災害還在可控範圍內，所以即使經歷了生死一刻，所有人還是排隊，讓運力有限的電梯先將天之巢中的兒童先送下去，然後是女生，最後才是大多數壯年的男子。

  沈心披著趙君離給她的沙黃色風衣，方才被淋個落湯雞之後，原本穿的長裙此刻緊緊貼著身體，曲線玲瓏徹底沒法見人了。還好趙君離隨身帶著風衣，趕緊拿出來給沈心披上，以免春光外泄。

  沈心聽著那有些熟悉的廣播聲，一瞬間就明白在廣播的人究竟是誰，她咬咬嘴唇，沒有跟最後一批女生一起下去，卻被趙君離推了推背：「不要等了，或許你的表妹剛才已經下去了。」

  沈心搖了搖頭，趙君離把手放在沈心的肩上：「沈老師，您要再不走的話，一會我走的時候風衣可不借你了。」

  沈心咬了咬嘴唇，口紅被吃掉些許：「不借就不借，誰稀罕了。」

  趙君離哈哈大笑，然後假意要抓起沈心套在身上的風衣，沈心不由閉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片刻，沈心也沒有感覺風衣離開自己的身體，睜開眼的時候，卻看到那個少年突然抱起了自己，在自己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小跑兩步把她送進了電梯了。

  「抓緊她了。」趙君離一聲低喝，電梯裡的其他女生連忙把沈心抓緊並關上了電梯門，只留下沈心憤怒的吶喊：「趙君離！我記住你了。」

  趙君離扭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還有百許人的隊伍，天之巢的直達快速電梯只有一部，若是平時當然夠用，但是現在全員都要撤離的時候，速度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這部電梯最高可以承載八百公斤的重量，基本可以算作十五個人，但是如果是女生的話還好說，還有冗餘，但是全是男士的話，很可能只能載十個人，電梯一個來回是三分鐘左右，把所有人都送下天之巢，最起碼還要半個多小時。

  又有誰能夠保證這半個小時再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雖然說方才的廣播宣稱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故障，並且已經成功排除，可是趙君離卻明顯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其證據就是腳下。

  原本腳下的城市還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地方還亮著燈火，可是現在，幾乎已經陷入了一片漆黑，有些地方甚至還著起了星星點點的紅色火焰，竟然像是著火了。

  整個洛城，眼下只有自己所在的天之巢還通著電，維持著這個近萬噸的龐然大物懸在空中不墜。

  這一切就好像是專門想讓這裡的人撤離一樣。

  只是趙君離一點都不相信這樣的奇蹟。

  因為一切的奇蹟，都是建立在更多的犧牲之上。

  他看了看依舊在排隊的人群，依舊找不到路遠。

  路遠從斷電那一刻開始，就好像從天之巢消失一樣，不過就算給趙君離一萬次機會，他也想不到現在的路遠正和蘇眉一起躲在女廁所裡面。

  如果讓路遠自己選擇，他也會傾向於讓這件事永遠成為秘密。

  ……

  ……

  蘇眉一遍遍地廣播著，直到廣播地有點口乾舌燥，多虧了蘇眉在往日的遊戲實況中鍛鍊了一口足以假亂真的好嗓子，此時假扮電子聲朗讀，竟然有聲有色。

  而路遠則舉著手，一時間眼神有點飄忽。

  是的，原本面對這樣幾乎無解的難題，路遠也是束手無策，幾乎在等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交通委突然分析後告訴路遠，只要路遠能夠物理連接到電網，那麼它就能夠將這座城市剩餘的電力全部接通到這座天之巢上，從而減緩天之巢墜毀的速度，給所有人逃生的機會。

  姑且不提小交是如何能夠做到這黑到不行的黑科技行為，只說物理接觸，什麼是物理接觸，就是要路遠自己握住現在還在斷電，但片刻之後一定會重新通電的電線。

  這簡直是自尋死路。

  不過眼下，這條死路竟然還是唯一的生路。

  路遠將這一切告訴蘇眉，蘇眉當然不想讓路遠就這麼送死，直到路遠告訴她，如果自己不這樣做，那麼所有人都會死。

  包括他和她。

  蘇眉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只是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的那麼快，昨天路遠才剛剛讓自己的老爹體驗了一下什麼是電療的滋味，可是轉眼之間，自己就迎來了超豪華的威力加強版。

  不過也多虧了蘇眉，儘管說有交通委的保護，但是如果不是蘇眉在通電的那一瞬間將路遠從電源那裡拉開，那麼現在路遠應該是真的被電熟了，不會再開我是不是失禁了這種沒品的低劣玩笑。

  沒想到，重活一世之後的我竟然這麼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路遠這樣想著——當然，也或許是蘇眉在自己身邊的緣故，他才願意這樣拼命。

  這樣想著，路遠從蘇眉的嘴邊拿下來自己的拳頭，那縈繞整個天之巢的廣播瞬間戛然而止。

  蘇眉有些意外地看著路遠，而路遠勉強笑了笑：「不要看我，因為沒有意義了。」

  「如今的天之巢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一會，你先下，然後是我。」

  「你出去之後立刻告訴所有人，天之巢馬上要墜毀了，讓所有人都撤離。」

  「然後我才會下去。」

  蘇眉愣住了：「為什麼，你不和我一起？」

  路遠聽到蘇眉這有些傻的問話，不由苦笑了一下，他抬起手掌，在蘇眉的臉上晃了晃：「剛才你看是看了全過程的，你認為我做的這一切，其他人做得到嗎？」

  蘇眉沉默了。

  是的，其他人做不到。

  在不知情的別人看來，方才好像是天之巢的迴光返照，只有蘇眉在一旁看著的人才知道，路遠是用自己的肉身，生生將整座洛城剩餘的所有電力都連通在天之巢上。

  這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情嗎？

  蘇眉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