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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來自深海的呼喚(二)

2023-11-26 04:06:45 作者: 喪狗的背影
  當身處喧囂之中,突然而至的恐懼更會被無限放大。

  起初,老人以為男孩在講故事,但隨著時間推移,那顆波瀾不驚的內心再次恐慌震顫。

  他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時間是五十年前。一個沒有槍炮火藥,只有刀劍的時代。

  威爾·丹頓穿上最好的衣服,在拉洛堡的小教堂里,在母親驕傲的目光下,完成了自己的成年儀式。

  那天,親戚從其他地區遠道趕來,他們揣著特批的通行證,坐著嚴重超員而且破舊的馬車,為後輩慶祝。

  那天,拉洛子爵準備了平時難得見到的食物——乾酪、黃油餅乾、肉,還有卡爾瓦多,一種蘋果白蘭地酒。

  成年儀式非常成功,六個家庭的小伙子,在眾人祝福下,完成了初次聖餐受拜儀式。

  第二天,威爾登上了「黑王子號」,成為一名見習水手。作為船上最年輕的水手,包括船長在內的所有人,都很照顧他。

  在艱苦黑暗的年代,出海捕魚算是逃避迫害的好去處,既安靜又安全。

  每當夜幕降臨,大家圍坐在甲板上,進行露天燒烤。通常在這個時候,夏爾船長會搬出一桶苦啤酒,一邊暢飲一邊吹奏風笛。

  持續不斷的浪濤聲和海風的呼嘯聲,應和著風笛尖銳哀婉的聲音,除了有時會想念母親外,威爾真的很滿足這種生活。

  不過,一切美好在那個夜晚發生了劇變。

  按照傳統,在新人登船的第三個月,船上的每個成員都要向新人表達祝福,並舉辦一場慶祝儀式。

  「船長,我什麼時候才能親眼見到一頭巨蟹?」

  威爾借著酒勁,再次向夏爾船長問出了這個禁忌問題。

  「不要在海中提及它,不是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嗎。」

  夏爾船長正在吹奏《歸途》,但是在聽到威爾的問題後,他立刻放下風笛,神色無比嚴肅:「小子,不聽話是會被扔進海里的!」

  「嗯,我知道了。」

  晚會不歡而散,年輕的水手走回船艙,悶悶不樂地用被子蒙住腦袋。

  咚……咚……

  突然,敲門聲傳來。

  「是誰?」

  等了許久,門外無人回應。

  咚咚咚!

  敲門聲變得急促,他揉了揉太陽穴,赤著腳走下床。

  剛走到鐵門前,門框開始劇烈晃動,堆積在上面的灰塵四處飄散。

  「誰在外面?」

  依舊沒有回應,只是門框停止了晃動,威爾擦去臉上的冷汗,靜靜傾聽著。

  甲板上隱約傳來歡聲笑語,夏爾船長換了一首節奏歡快的曲子。

  幻覺嗎?

  威爾不敢相信,因為地上的落灰是最好的證據。

  嘭。

  一聲脆響,門鎖被人從外面打開。

  灰濛濛的走道里,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嚇得威爾拔出短刀。

  「傻小子,拔刀做什麼,殺魚嗎?」

  陰影中走出一個男人——萊文斯,負責教導威爾的水手。

  「抱歉,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威爾依舊驚魂未定,右手死死攥住刀柄,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注視著萊文斯。

  「有客人來了,船長讓你去陪他們喝一杯。「

  「記住你是今晚宴會的主角,別再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了。」

  說著,老水手拍了拍威爾的肩膀,卻被他躲開了。

  「抱歉,我……」

  威爾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五分鐘之後,趕緊上來!」

  萊文斯面色不善的叮囑了一句,轉身走進了過道。

  客人?

  從哪裡來的?

  威爾遲遲不肯邁步,頭頂傳來的喧囂透著詭譎,令他感到不安。

  「小子,怎麼還不上來?」

  「作為船長,我還不能罵你一句嗎?」

  夏爾船長粗著喉嚨,好像喝了不少酒。

  「快點啊!臭小子!」

  最後一聲呼和,似乎將威爾喚醒,他打了個哆嗦,緩緩走進黑暗。

  「真是有緣,沒想到在海上……」

  「為了緣分,乾杯!」

  「乾杯,船長先生。」

  「那個剛加入的小伙子呢?」

  「睡了嗎?估計是犯了暈船症,我以前也這樣,習慣了就好。」

  甲板上多出七張生面孔,他們體型瘦小,不像是長期勞作的水手。

  「傻小子,呆愣著做什麼?過來陪客人喝幾杯。」

  船長發現了站在樓道口的威爾,催促他趕緊過來,

  「你們好,我……」

  接過一杯苦啤酒,威爾向客人們打了聲招呼。

  「你好,菜鳥。」

  說話者戴著船長帽,朝威爾咧嘴一笑,露出醜陋怪異的牙床。

  海風中,那人帽子上的紅絲帶不斷起伏,處於恐懼狀態的威爾,猛然看見了一條腐爛扭曲的觸手,它就夾雜在絲帶中!一晃而過。

  「小子,你看到了?」

  那人攏了攏飄飛的帽穗,喉管里又冒出一條黏糊糊的觸手。

  在燈光下,一堆堆細密的吸盤令人作嘔。

  「不,我……我……」

  「船長救我!」

  ……

  滑膩的觸手、尖銳的口器、空曠的古城。

  「求求你別殺我!」

  威爾從噩夢中驚醒,他拽開陰暗潮濕的被子,直愣愣地坐起。

  幾分鐘後,他顫抖著下了床,推開一個又一個艙門,看著一張張空蕩蕩的床位,威爾發瘋似的沖入船長室。

  「船長,萊文斯死了!他們都死了!」

  夏爾船長神色憔悴,直勾勾地盯著一個怪物雕塑,一言不發。

  「到底發生了什麼?」

  它將威爾拉入更深層次的恐懼,那種恐懼讓他的大腦陷入極度冷靜的狀態,只不過身體仍然在劇烈顫抖。

  「那天晚上,我們遇到了海難,他們被巨浪沖入深海。」

  「別問了,回去睡一會兒吧,我保證明早一定到家。」

  說完,他收起雕塑,默默地走到舵杆前,凝視遠方。

  在此之後,威爾再也不敢出海,而船長在靠岸之後,親自鑿穿了「黑王子號」的底板,讓它沉入海底。

  回家當天,正值壯年的船長,匆匆向家人交代了後事,並將那尊雕塑託付給威爾,囑託他:「請妥善保管它,確保不會被活人觸碰到。」

  「除了你,所有人都會死。」

  「那長眠不朽的並非逝者,恆古中連死亡也會泯滅。」

  說完遺言,夏爾船長從矮山上躍下,魂歸大海。

  「那麼,您為什麼還會出現在海灘上?」

  聽完老人的講述,喬伊神色恍惚。

  「我聽到了它在呼喚,於深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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