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污穢之血

  「喬伊：

  請原諒我兩周前的沉默，對於發生在卡爾頓小鎮的不幸，本人深感驚愕與悲痛。

  我時常聽凱文說起你，他誇讚你性情溫和、聰明而富有想像力，所以我們深信你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三年前，我接受調令回到本土擔任『寒流護衛隊』的指揮官，臨行前，凱文囑託我要替他關注你的成長，對此我欣然同意。

  在原定的計劃中，在你完成初等教育後，我會寫一封推薦信交給「本格軍事學院」，並敦促你成為一名有修養、敢擔當的軍人。

  但意外來的如此突然，幾隻異端破壞了我的計劃，所以它們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孩子，這是我的失職，我辜負了友人的信任，因此我迫切希望補償你。在你出院後的第三天，會有一名私人教師前去拜訪，我希望在他的教導下，你能掌握必要的技能。

  值得警惕的是，隱患並沒有完全消除。籠統的說，世間萬物可劃分為物質與精神兩部分，身體上的創傷可以修復，但精神上的污染卻難以根治，當然，也無需過於恐懼。

  你要記住：未知不等於無法戰勝，亦不等於死亡。

  期待下次見面！

  ——羅伯特·佩頓」

  看完這封親筆信，喬伊長出一口氣，事情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只是剛開始的路走得急了點，他在安慰自己。

  父親的信則簡單多了，全是對兒子的關心與調侃，與之一同寄來的還有匯款單，十五枚第納里銀幣幫他解決了後顧之憂。

  按下手邊的懷表，黃銅蓋旋即彈開：17時55分。

  不管肚子是否有飢餓感，補充食物總歸沒錯，喬伊打算出去隨便吃點什麼，再買些衣服回來——艾倫醫生約他吃夜宵。

  貝殼街，離社區不過三公里，聽推銷員說：小販們常在那裡兜售烤魚、烤扇貝，其中最終有名的是烤鯖魚，鯖魚經烤制後口感細膩，價格適中，算得上廉價的美食。

  路邊的燃油路燈已被點亮，昏黃的燈光下人影稀疏。

  喬伊走在林蔭道上，左手拄著醫院發的手杖。

  當路過一片樺樹林時，他感覺背後傳來一種窺視感，後頸汗毛倒豎。

  強忍住轉身的衝動，喬伊裝作若無其事，接著朝前走去，迎面而來的路人神色平靜。

  是錯覺嗎？

  可窺視感還在，他確定有東西在跟隨自己，血液隨著心跳加速而上涌。

  一步、兩步……

  喬伊握住了硬木手杖，厚實的質感讓他感覺一棍就能打癱襲擊者。

  不能開槍，剛從醫院出來，他不想惹上任何麻煩事。

  喀！

  踏進樹林陰暗角的瞬間，手杖快速甩出，這一棍落到實處。

  只一眼，喬伊就確認了襲擊者。

  一隻毛髮斑駁的黑貓，乾癟的身軀可以看清肋骨，長條狀的棍痕上有點點黑血滲出。

  一雙昏黃的豎瞳死死盯著喬伊，大量涎水從口中分泌，暴突的獠牙與家貓明顯不同。

  異端？

  怨毒、扭曲的臉，根本脫離了正常生物的範疇。

  「嗚」

  低音炮般的嘶吼從它胸腔傳出，一道黑影竄了上來。

  惡臭味帶著熱氣撲面而來，喬伊來不及思考，不由自主的微微後撤。

  不知從那裡湧出的力量，讓他孱弱的身軀快速反應過來，並做出反擊。

  嘭！

  手杖劃出半個圓弧，帶著破風聲挑中了它柔軟的腹部，沉重的打擊感傳回手中。

  黑貓在地上翻滾了兩圈，黑色的絮狀物粘在毛髮上，依舊盯著獵物。

  喬伊的臉色逐漸陰沉，它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來不及瞄準，只能憑藉手中的手杖反擊。

  「嗚」

  這一聲如同嬰孩啼哭，烏黑的爪子深陷泥土，作出隨時撲擊的姿態。

  一人一獸對峙不過三四個呼吸，野貓先動了！

  它前肢發力，幾個跳躍間飛撲到喬伊身前，兩排尖銳的犬牙越來越近。

  抽棍，猛擊！

  喬伊心中說不出的暴虐感得到了釋放，蒼白的臉上呈現一抹興奮之色。

  一聲悶響，顱骨破碎，惡貓癱倒在地上，四肢卻還在掙扎。

  它體型很大，與前世在動物園裡看到的猞猁大小一致，污血從眼角流出，絮狀物碰到落葉的瞬間，便腐蝕出一個孔洞。

  什麼物種的異端？

  脫力感讓喬伊有些頭暈，他撐住手杖，來回打量著地上的貓形生物，轉輪槍漆黑的槍口對準「屍體」，以防意外發生。

  很快，它抽搐起來，如同漏氣的輪胎，體型一點一點縮小，黃黑相間的粘液從全身各處往外流淌。

  死透了？該怎麼處理屍體？要通知附近的警員嗎？

  暗罵了一句倒霉，喬伊轉身離開，他沒能力多管閒事，如果不是受那股神秘力量的驅使，他根本不想拐進這個角落。

  還沒走遠，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頭，驚得喬伊準備扣動扳機。

  「別引來不相干的人。」

  那人捏住了他的手腕，麻癢感過後，喬伊發現右手提不起一絲力氣，仿佛被人切斷了神經。

  「約翰·漢森，早上在醫院見過的。」

  說話者鬆開手，掀起寬大的帽檐，一張冰冷、熟悉的臉龐顯露出來。

  「您好，有什麼事嗎？」

  喬伊收回轉輪槍，心中思緒翻飛。

  「污染物不該隨便亂丟，我教你怎麼處理。」

  說完，他走到貓屍旁蹲了下來。

  污染物？

  是對變異黑貓的稱呼？

  「大部分異端都具備傳染性，它們的血液、唾液會使正常生物陷入瘋狂，比如曾經的你，以及地上的貓。」

  他一邊解釋，一邊鏟起貓屍。

  「感染者嗜血、好鬥，以獵殺同類為樂，它之所以攻擊你，是因為把你誤認成同類了。」

  泥土、粘液、屍體被灌進一個防水包，令人窒息的惡臭似乎影響不到他工作。

  漢森很快處理完現場，並指了指喬伊的褲管。

  借著路燈，他看見一小灘黑色血漬粘在褲管上。

  「早上那個醫生幫你清理痕跡時，你靠的太近，不小心剮蹭到了自己排出的污血。」漢森將小型裹屍袋放回背包，領著喬伊往回走。

  最終，兩人來到了喬伊新租的公寓。

  「不算監視，羅伯特准將擔心有意外發生，派我帶人保護你一段時間，等那個私人教師到了，我們就撤走。」

  ……

  烈火吞噬了污穢，黑煙盤旋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