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好久不見

  生病的人最怕的就是吹小風，靈仙見著門忽然的打開，趕忙過去關門，等走近那地上的宣紙，這才發現這竟是迭了一隻還未展翼的白鶴。

  這讓靈仙悠然想起了她離別西涼之時，滿天繽紛的千紙鶴，不由得心裡一緊。

  「怎麼了？」段無雪在身後小聲詢問。

  靈仙晃了晃頭，起身往門口去探，門口的宮人不知何時都被散去了，等她緩過神時，卻聽見了宮牆的另一頭，有人呼喊道，「不好了！走水了！」

  原是都去滅火了，隨後的聲音越來越遠，靈仙聽不到後面的，只是看到有些青煙在不遠處的鐘粹宮上徐徐升起。

  「皇嫂、皇嫂。」

  靈仙聽到如同蚊子一般的聲音，回過頭來尋人，只見不遠處的榕樹後面有一個明晃晃的身影，竟是熟人。

  對面的李紅玉一身淡綠色的羅裙隱藏在樹後，拼命的招呼著靈仙，生怕漏掉了這絕佳的機會。

  靈仙看著她的手勢，心上明白了什麼，左顧右盼後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隨後便輕輕的合上了門。

  屋內，段無雪見靈仙這麼久才回來，不禁問道，「外面怎麼了？哪裡走水了？」

  「是紅玉。」

  「紅玉?」段無雪在腦中搜尋了一下，想起了圍獵時那個被父皇親賞的小姑娘，須臾說道，「李紅玉？李將軍的女兒，她怎麼會在宮中？」

  靈仙一邊想著一邊聽著，這才想起段無雪還不知道李紅玉和段小六的事情，難怪疑惑。

  數月前的事，靈仙只得先合成三言兩語對段無雪解釋一下，待他明白了一些前因後果，又平靜說道，「許是她受了小六的意思特意過來尋我的。」

  這話讓段無雪就更加不明白了，段無依的情況西涼人人皆知，他躊躇一會兒，問道，「無依他尋你做什麼？」

  「等入夜我過去便知道了。」靈仙想著李紅玉的手勢和口型，分明是在說子時在他宮中相會。

  想到此處，靈仙又忍不住提醒了一下段無雪，「今晚我走後，你一個人要多加小心，記住，你現在不叫段無雪，你叫葛爾，務必不要和人說話。」

  「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嗎？」

  靈仙搖了搖頭，「你回宮的事情還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如今宮中狼豺虎豹，倒是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根本無法分清，危急關頭，靈仙不能冒險。

  午夜時分，靈仙安頓好了段無雪便起身悄悄地從後院繞過去了段無依的宮門。

  屋內，段無雪待靈仙走後，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想靠近老皇帝，卻又不敢，只呆在芙蓉帳外的圓桌前，靜靜的守候。

  每聽到裡面的老人輕咳的聲音連同著他的心也跟著一緊。

  屋內點著的是老皇帝最愛的龍涎香，白日裡他聽了太醫的話，知曉了這幾夜老皇帝睡得並不安穩。

  宮人不會伺候就罷了，柔妃也是個黑心的，這屋內竟沒人知道點上讓他父皇最能安神的香。

  他想的過去種種，想的出神，只恨自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步錯，步步錯，失去了身邊許多真心待他的人。

  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正想著，忽然門外咚咚咚三聲，他剛要起身開門，忽想起若是靈仙絕不會這般敲門進來，心裡一時間警惕了起來，右手情不自禁的環到身後摸著那冰冷的匕首。

  門輕輕的打開了一個縫，段無雪警惕的看著門外的來者。

  小丫鬟見門打開，剛要進去，一抬頭一張黑臉映入眼帘，嚇得她差點失聲的叫了出來。

  好在瞬間思及這是聖上的寢宮，下意識的一隻手捂住了嘴巴。

  段無雪看著驚慌失措的小丫鬟，右手一松。

  又看了看她手裡端著的茶盅，裝作聽不明白話的樣子打著手勢詢問。

  小丫鬟不知屋內的靈仙已經出門，恭恭敬敬的衝著房門行了個禮，說道，「太子爺臨走前吩咐，聖上龍體每到子時便更加虛弱，讓奴婢們給燉一些滋補的湯水給聖上送來清肺潤喉。」

  段無雪聽到段無咎的名字，徹底放心了下來，可他不能鬆懈，依舊裝出了一副聽不懂話的樣子。

  小丫鬟見這人說不通，只能按照段無雪的方式不停的用手比劃，見他連連點頭這才把東西交到了段無雪的手上。

  門縫之間，段無雪見人已經走遠，一切又恢復如常，這才摘下了面罩，喘勻了氣息。

  忽然，帳內的咳嗽聲由小轉大，咳的越來越厲害，段無雪趕忙一邊走一邊又戴上了面罩，只留一雙眼睛看著帳內翻身的老皇帝。

  許是著急，他三步變兩步的踱步，輕輕的單膝跪在龍榻前面，拍打著老皇帝的後背。

  老皇帝沉沉的腦袋晃了晃，喘勻氣後看了看眼前的蒙面男子。

  疲憊的眼睛開開合合的看了許久，這讓段無雪有些無措，許是下意識的就往旁處迴避。

  老皇帝指了指地上的茶蠱，段無雪就趕緊將東西端了起來。

  裡面是銀耳蓮子湯，因為老皇帝最近進食太少，喉嚨乾燥，段無咎特意叫了御膳房的人做的時候做寡淡些，不要太稠了不好下咽。

  段無雪一口一口的吹著氣，生怕這東西進了嘴裡燙到老皇帝，惹的他難受。

  這些下意識的舉動，有一刻段無雪差點忘記了靈仙百般囑咐的身份，事後他眼睛瞄著他父皇的神情，許是這一場病鬧得，老皇帝並未有什麼特殊的抗拒。

  剛要轉身時，他突然聽到了老老皇帝沉沉的問話。

  「你是何人？」

  段無雪身子一震，心中平息了一陣，轉身行著疏勒的拜禮，口中卻因為怕老皇帝聽說自己的聲音而不敢說話。

  半響，老皇帝沒再出聲，只看著他恭敬的模樣，心嘆道，「朕想起來了，你是疏勒派給永城王妃的侍衛。」

  說罷他的眼睛疲憊的探著簾外的世界，鼻腔里輕哼了一聲，「虛情假意。」

  這話段無雪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始終低著頭，卻不知道老皇帝到底說的是何人。

  另一邊廂，靈仙已經如約的來到了段無依的住處，因著李紅玉畢竟是宮外之人，還未婚假不好夜宿宮中，靈仙知道此時她應該不會在此等候。

  門前燈籠里的蠟燭已經快要燃滅，只有不兩個還殘存著星星之火。

  靈仙移步依循的走在院落中，心中提著一口氣。

  忽然，不遠處的台階上燃起了微微光亮，背對著她的人影親自提了一盞小油燈照亮他們二人只見。

  只見那人一身龍紋金絲的錦衣未褪，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種冷漠的溫柔說道，「皇嫂，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