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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蝕骨之痛

2023-11-26 01:10:33 作者: 滴溜圓
  今日西涼的皇宮裡收到了兩封來自龜茲的傳信。

  一封是鳩摩羅音作為龜茲王對西涼出手相助和永修就好的願景。

  一封是他作為西涼質子梅落雪傳來的喪報。

  因著兩封信的到來,今日的早朝散的比平時稍早了一些。

  誰知段無涯走到了半路又被老皇帝的一個急詔入了宮,私下會面雖不是第一次,但今日的段無涯卻覺得心裡懸的很。

  書房內,是段無涯再熟悉不過的龍涎香,每次老皇帝若是有了身煩心事,左右侍奉的宮人便會悄悄燃起香爐,給老皇帝平心靜氣。

  「不知父皇召見兒臣所謂何事?」

  段無涯微微抬頭,瞧見了老皇帝手中攤著的信件,整個心都懸了起來。

  霓裳還未到關口,目前在西域有消息的只有無雪。。。。。。

  老皇帝垂老的眼睛瞟了一眼手中的信件,忽然緩緩地抬起手來,示意段無涯去瞧。

  段無涯跨步上前,雙手接過,微乾的喉嚨幾度翻滾。

  直到看過信的那一刻,渾身已經布滿了冷氣。

  老皇帝自知這封信並非是給的自己,只是一同由宮人受了過來當成了捷報送到了門口,便就拆開瞧了瞧。

  老皇帝眼神一僵,望著段無涯半響,「你回去同她說吧,她家對你也算有恩,若有需要,宮裡會派精兵一同去。」

  段無涯的手情不自禁的顫抖,冷氣緊緊包裹在周圍,剛剛離夏,猶如入冬。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出的王宮,也不記得自己這一路如何回的府邸,他只記得和老皇帝最後的對話。

  「父皇請允許兒臣同往。」

  「無涯。」老皇帝也曾有猶豫,只是,大局為重。

  「匈奴的鐵騎已經安耐不住了,眼下西涼不能無人。」

  太子一天位置沒有坐上、坐穩,他就一天不得自由。

  這就是代價。

  可是,西涼不能無人。。。靈仙便能孤身一人嗎。

  。。。。。。

  「你說什麼?」靈仙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知道她問出口的話對段無涯來說何嘗不是一把尖刀利刃。

  她是看過信的,但她還是想重新聽段無涯說一遍。

  「巴珠阿爸他們從車師回烏孫的路上,遭遇了匈奴人的伏擊。。。全員。。。滅。。。」

  段無涯的眼睛始終停留在靈仙冰冷的臉上,還未說完,靈仙便閉上了眼睛,抬手堵住了他的話。

  「阿爸他們走了已經數月了,怎麼會還未到烏孫?」

  「信中寫了。。。」

  「梅落雪很擅長騙人不是嗎?」靈仙輕蔑一笑,「說不定他回了龜茲便反悔了編出了這樣的話來戲弄咱們。」

  「梅落雪是個好人。」

  是啊,這是前幾日靈仙自己說過的話。

  「我不相信。」靈心的眉頭使勁的皺著,仿佛稍有鬆懈,淚珠便會止不住的流出。「匈奴人為什麼要殺胡商?他們為什麼不去殺車師人和龜茲人?」

  段無涯感受到了靈仙身上的無力,他沒看到的是她背過去顫抖的雙手,那雙竟怕的連信也拿不起來的玉手。

  「鳩摩羅音所知極少,幸而那平原畢竟也是他們的管轄範圍之內,巡迴屍體的時間不算晚。。。」

  靈仙微微仰起頭,一滴不知是哪裡的水滴咻然的落在了下顎。

  「靈仙!」

  靈仙昏過去的前一刻,能看到的只有段無涯慌張害怕的臉頰。

  再睜眼,仿佛回到了遙遠的沙漠之中。

  黃沙比西涼都城的妖嬈數百倍,那些沙子蘇子和狂風舞動,靈仙卻不覺得眼睛有什麼大礙。

  遠處蔓延的煙霧像是家裡的舊棚。熟悉的歌謠在耳邊響起,迴蕩的不像話。

  靈仙走的極為緩慢,生怕這是一場夢,腳下綿綿軟軟,一路踩下去卻不曾留下印記。

  棚子下,幾個男人的歡聲笑語如同兒時一般,等快要走近的時候,卻是加措大叔捻著鬍子眯眼一笑,指著靈仙說道,「巴珠!巴珠!星星回來了!」

  巴珠有些肥胖的身影轉起身來都是慢悠悠的,等回過頭時,那一臉害羞的笑容看的人出神。

  「怎麼哭了?」巴珠見到靈仙哭花了的小臉,從地上站起了起來,心疼的沖了過來。

  旁邊的幾個大漢嘲笑說道,「一定又是你偷偷出來喝酒,星星找不到你了。」

  「是啊!瞧把星星嚇得!」

  巴珠被身邊的幾個人起鬨,不耐煩的甩了甩袖子,手扶著啤酒肚,笑盈盈的自言自語道:

  「我罰酒,我罰酒!」

  「阿爸。。。」

  「阿爸。。。」

  「阿爸!」

  「靈仙?你醒了?」

  靈仙紅腫的眼睛忽然從夢中驚醒,鼻腔中還帶著哭聲。

  「什麼時辰了?」

  「快到子時了。」

  靈仙昏倒的時候,段無涯害怕極了,他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軟弱和無能,竟然給懷裡的女人最基本的保護都不能做到。

  若是當初他答應她一起回去會不會不一樣,

  若是當初他從沒有牽制過她,會不會讓她少留一些遺憾。

  可惜,沒有如果。

  靈仙的眼中蒙著一層水霧,水霧之下是亦如曾經的冷漠,消瘦的臉龐因著此時做了幾分寒冷。

  她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段無涯攬著她的側腰,只有這樣她搖搖欲墜的才方能坐穩。

  「要喝些水嗎?」

  靈仙雖搖頭,但神色還算平靜,段無涯知道此時她剛好些,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可巴珠與她而言,意義不同,等下去只會給她留下更多的遺憾。

  靈仙的身子骨比起旁人看起來總是要弱一些,可旁人經歷了這事昏睡恐怕也要幾日才好,她不過睡了幾個時辰便忽然醒來,心裡必定知道屍體。。。是等不得人的。

  「烏孫昆彌想接走你阿爸他們的屍體回去天葬,鳩摩羅音已經替你爭取了時間。」

  靈仙眼中忽然微亮。

  「父皇今日說,你若想回去,便派部隊與你同去,一路上也可以保護你。」

  靈仙的眼睛緩慢的抬起,目光空洞的望著段無涯。

  「匈奴越界,我答應了父皇要駐守西涼邊關。。。」段無涯的聲音很沉,像是一個無能為力的孩子,

  「我會儘快平息匈奴,到時候我去找你。」

  「不必了。」

  清冷的聲音從靈仙的口發出。

  「大局為重,我明白,我明日啟程,司樂同我去便好,人多了反而累贅。」

  「車師路遠,現在匈奴的人恐怕已經遍布西域各處了,只你二人恐怕不妥。」

  「是殿下忘了,當初我只是一個人從烏孫過來的。」

  段無涯心中一緊,拳頭情不自禁的握緊了靈仙的手,到底她是不需要他的,一直以來,原來是他依賴的更多罷了。

  「我讓若風陪你。」這是段無涯能夠讓步的最大極限了,可即便如此,靈仙也不打算領情。

  今夜的她似乎比起從前更加的冷漠了些。

  「無涯哥哥。」

  在段無涯的印象里,這應該是靈仙第二次這樣叫他,第一次在朦朧之中,他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些什麼。

  靈仙垂著眼帘,一雙玉手搭在段無涯的拳頭上,試圖安撫他有些狂躁的心情。

  一個平時除了驗屍萬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如今卻懂事的一塌糊塗。

  靈仙的睫毛忽的抬起,「你該過自己的生活了。」

  「靈仙。。。」

  段無涯的話終究沒有說話來,就被靈仙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這麼多年,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不想當你的回憶一直牽絆著你,我走了,你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我該回到屬於我的地方了,阿爸。。。」靈仙提及巴珠依舊哽咽,「他還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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