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吃醋

  永元元年，那一年西涼的這位皇帝剛剛登基，從登基大典開始連賀三日，大赦天下，犯人減刑，奴僕歸家，付稅減免，一系列的盛世之景只因他心裡的一晃陰暗。

  自古以來，祖宗規矩是立嫡立長，太子當為皇帝無可厚非，可他卻並非嫡子也並非長子。

  一路殺父弒兄，踩著屍首過來的人自然不希望同樣的悲劇出現在自己的後半生中。

  老皇帝看著眼前的兩個壯年，又想起了牢里的那個，仿佛時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哪一個夜晚。

  他雙眼微垂，細細品著靈仙方才提過的建議，如今已經內憂了，萬萬不能再有外患。

  「既然如此，那就按老二媳婦說的辦吧。」

  屋內沉默了許久，幾個人均是提著一口氣在聽，老皇帝話音剛落，三個人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忙行禮喊聲父皇英明。

  老皇帝也不吃眼下這般的客套，他身心俱疲，土埋了半截的人還要這樣操心天下的事情。

  眼前的幾個小娃娃更是疲憊，眼瞧天邊泛白，口中他本來還想說些明日事明日議，可此時到底是今日還是明日他也有些糊塗。他抬了抬手，不耐煩的將幾人轟了出去。

  「父皇。。。四弟他。。。」

  段無涯見老皇帝心神還算安寧，且案子也算偵破，應該沒有理由再繼續圈禁段無雪。

  「讓無咎帶人去內獄放人出來吧。」

  段無咎領了旨意，轉身便帶著宮人前往內獄，段無涯眼眸低垂，心中五味雜陳，停了半響才躬身一拜，恭恭敬敬的退出了老皇帝的房中。

  「去哪？」段無涯疲乏的聲音說道。

  靈仙本好好地跟在段無咎身後，被這一叫，停在了原地，回頭一看段無涯臉色蠟黃，甚是難看，便關心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了。」

  靈仙始終覺得那西域的藥的確是靈驗，可治本終究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段無涯拉過靈仙，將胳膊搭在她的身上，半個身子支撐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無雪那邊有太子放人，回去了還有司樂春眠照顧著，你就不要跟著去了。」

  靈仙咽下她和段無雪私下的秘密，乖乖的在段無涯面前點了點頭，本來她也只是接段無雪出獄罷了，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和楚楚的那些事，還是不宜外人參與的好。

  今天的事她有許多不明白，仿佛一切都是老皇帝下的套，又好像老皇帝抓了段無涯什麼把柄一樣，讓他有苦難言，不過這些的糊塗都襯托著一個明白。

  太子果真是老皇帝的親兒子，從出事到辦案到放人，所有的好事都放在大兒子身上做盡了，也算是他老人家的一個良苦用心。

  自這件事之後，段無涯的心思好像更沉了，沉到相處數月靈仙始終難以捉摸他的喜好。

  也許他是因為一天一夜的折騰累了，也可能是因為老皇帝的偏愛而失落了，總而言之，他的心情看起來很不好。

  他這樣的不好就像是九月末的天氣一樣，雖有餘熱在卻難抵即將入冬的淒寒。

  連著幾日，段無涯都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潛心的研究各地官員遞來的提案，和曾經他的隨心而為大不相同，就連靈仙也不敢像從前一般進去打擾。

  午時三刻剛過，若風從春眠那裡帶來了消息，楚楚作為段無雪的正妃未犯大過沒有和離的資格，可傳聞中段無雪說她以未能管好侍妾後宅處置她前往露久寺帶髮修行一年。

  靈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嘴裡正含著半顆橘子蜜餞。

  露久寺是皇家寺院，專門收容的是宮裡無所依靠的老嬤嬤，還有一些未能為先帝降下子嗣的後宮之妾，那樣的地方就像是皇宮管轄的收容所一樣，並非是真正的寺廟。

  帶髮修行。。。段無雪終究沒有捨得將她徹底捨棄。

  「吱呀。」

  門開的那一剎那，段無涯大口的呼吸的門外的新鮮空氣，搖了搖渾渾噩噩的腦子，港抬頭，便見到了衝著她喜笑顏開的靈仙。

  「何事這麼高興？」

  靈仙也不是高興什麼，不過是一個不高興一個高興，這天平才算平衡罷了。

  「殿下可還記得那沈大人喜愛的是什麼菜？」

  段無涯晃了晃神，剛想搖頭，才覺得這事情蹊蹺，依靈仙的意思那沈向言應該不是真的喜歡這道菜才對，可如今又這樣問他倒是引起了他的興趣。

  「你又要搞什麼花樣？」

  「我不過就是想驗證一下當時的猜想。」靈仙交錯轉著兩根食指，笑道：「身為仵作不應該對一切事情都要求真務實一些嗎？」

  還未等段無涯反應，她就先行一步挎上了段無涯的胳膊，眼睛彎成了月牙形，心裡小算盤撥動的飛快。

  這一招還是司樂前幾日教她的，據說只要她這樣表現段無涯必定萬事都依她，如今到了驗證的時候了。

  段無涯看了看如此主動的靈仙，心神一晃，又看了看身後的那一摞文案，想來一日應該也辦不完的。。。

  「我倒是有些想起那道菜的名字了，倒是可以告訴廚娘做一做帶過去。」

  靈仙一聽立刻喜上眉梢，胳膊又在段無涯的肩膀蹭了蹭，果然，會撒嬌的女人確實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要不然做幾樣小六愛吃的也給他送過去吧。」

  靈仙望著廚房裡的炊煙裊裊，忽然想起了孤苦無依的段小六，一個宮裡的皇子，身邊連個稱心的丫鬟小廝都沒有，段無依呀段無依還真是無依無靠。

  段無涯眼中一閃，忽然想起了那一日來傳信的小廝，那模樣靈巧，手腳利落，一看便是躲在暗處的人，一個這樣的人卻聲稱是段無依的人，這一點不由得讓段無涯懷疑。

  「殿下？」靈仙連連喊了幾聲都不見應答，忙跑到了段無涯的跟前左右晃悠。

  段無涯回了神，「哦，也好，無依喜歡吃桃酥，做一些一同帶出去吧。」

  如此以來，出門的時候，靈仙便親自提著兩樣盒子，一份是沈向言的蓮花茄餅，一份是段無依的桃花酥。

  直到上了路，靈仙這才想起了，昨日裡老皇帝說過這幾日要找段無涯議事的事情。

  「昨夜你父皇說這幾日要選定送少頃回車師的人？」

  「是啊，王霄本是不二人選，可如今他人已在西域，還沒有消息傳回，不知道父皇眼下還有什麼可用之人？」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不過按時日來算，他們應該也快抵達龜茲了。

  段無涯看著靈仙抱著盒子像是抱著寶貝，打趣道：「不過你放心，沈向言一介書生，父皇是不會派他去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