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若塵

  此時，竹林中一片靜謐。

  段無雪終於明白，原來他在宴會上用了兒時的啞語，不過是把他叫過來，為了落玉兒的事情，數落他一番。

  「玉兒？」段無雪挑眉，眼眸卻深不見底，他不急不慢地說道「我倒是忘了，方才若是沒有二哥相助，我那側妃今晚可就性命不保了。」

  「你我兄弟之間說話還要如此不明不白嗎。」段無涯冷聲問道。

  段無雪從頭到尾想了明白，想必他知道的事，段無涯也是知道的，他上前一步，不依不饒地說道「是弟弟裝傻，還是二哥在唬人，那落玉兒身手如何自不必多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芙蓉，如今不過是一個被人使喚的刺客到了她跟前，就算不是二哥出手，那人今日也是非死即傷。可楚楚不一樣，她手無寸鐵，為人柔弱膽小，這樣的事情她沒見過。」

  段無涯見段無雪不掖不藏，終於鬆了口，可心中還是替落玉兒鳴不平，半響說道「她落玉兒是會武功，可她畢竟是一個女子，她若當時一時疏忽，你當如何對待。你別忘了，若不是楚楚這個女人，你今日的正妃便應該是丞相之女落玉兒！」

  段無雪忍不可忍，嘲笑說道「丞相之女。。。可笑至極，父皇把一個丞相的庶出的女子送給了我，將丞相嫡女送給了太子，難道我還要感恩戴德嗎，若沒有楚楚多年陪伴，我行走邊疆還是孤身一人，父皇用我的身體抵禦外族，我若有一日真的葬身世外，這宮裡除了你還會有第二個人記得曾經有一個我嗎。」

  段無涯深知這幾年段無雪表面深得皇心，實則不過是個扔在邊疆的棄子，與他從來不爭不搶的皇子相比並無不同。

  他知道段無雪心裡的苦，也知道段無雪的心思。

  「無雪，我知道你最是情誼深重之人，你也最討厭薄情寡義之人，二哥今日勸你也是希望你不要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一本正經，段無涯永遠是這樣性情淡薄，一本正經的模樣，即便二人一同長大，可段無涯依舊不是那個見過了世人險惡的段無雪，段無雪一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漸漸消沉了下去，仿佛沒有人能明白他心中真正的痛苦。

  段無涯不想多說，段無雪身邊魚龍混雜，耳目眾多，二人相聚一時可以，可決不可久久暢談。

  段無涯拂袖而去，扭頭說道「管好你玉春樓的人，現在還不是下手的時候。別讓你母親白白死去。」

  夜從墨黑轉入了群青，段無涯在與段無雪離別後，獨自一人在隱蔽處忍耐劇痛的運氣療傷。

  等回了家已經到了丑時。

  他背手一路慢悠悠的走著，回想著當年與落玉兒的一幕一幕。

  那時候他替師傅莫烈將軍平反，從城陽關回到西涼國都，正巧遇到了行俠仗義，女扮男裝的落玉兒，兩人也算不打不相識，自此，那樣美輪美奐，一身俠氣的落玉兒便印在了他的心裡。

  可惜兩人有緣無分，在落玉兒心中他不是她的良人，可段無涯的性格並不介意，只希望所愛之人幸福快樂便好。

  可現在的落玉兒脫下戎裝，換上女裝，被家人利用嫁給無雪，再不是從前快樂逍遙的她了，四弟縱然是個英才，可他今日的做法，又會是她的良人嗎。

  段無涯想著想著便走到了自家門口，毫無波瀾的臉龐卻被眼前的一幕驚住。

  自和段無涯離別後，靈仙便時刻擔心著段無涯的身體狀況，只等著他回來讓她瞧見才能安心，可左等右等都沒人回來，只好披著外衣在門口等著。

  又是等了許久，竟然渾然不知的睡著了。

  段無涯輕輕上前，輕咳了幾聲，依靠在門邊的人依舊沒有應答，段無涯蹲下身來，瞧著這面如凝脂的姑娘，脖子上的牙印依舊紅腫清晰，心中也不禁泛起漣漪。

  貪圖榮華富貴嗎，這裡什麼都有，她何必為了自己守在門口。

  用情至深的話，自己從不近女色，自然不會認識這個女人。

  可今日太子段傲天和三皇子段無雪的眼神中，又足以看出他們和這個女人毫無關係，甚至錯愕到如此一個面若桃花的女人怎麼會甘願嫁給一個性格陰晴不定的醜八怪。

  段無涯身子剛剛恢復，本不能再用力，他站起身來輕輕的踢了靈仙幾下，這人竟然心大到毫無反應。

  好在這女人的身子還算輕，打橫抱起來也不算吃力。

  段無涯看著懷裡的女人搖了搖頭，方才還說他四弟對女人薄情，自己又何嘗不是個不會憐香惜玉之人。

  隔日一早，靈仙在北院子的一間屋內醒來，她迷迷糊糊的回想著昨晚的事情，待她走到門口等人之後便全然沒了印象。

  詢問才知自己是被永城王抱回來的，從此這北面的若塵閣便是她的寢宮。

  若塵，人若輕塵，一弗即逝。

  和她此時的情景豈不是契合。

  原來在段無涯的眼中，自己始終和物件沒有兩樣，可有可無。

  不過，這也難怪，自己現在還沒有發揮用處，在他眼裡自然還是個累贅。

  況且昨日見他一番做法，那另一位恩公的側妃難保不是他的心上人。

  哎，這讓她如何去幫他搶嘛。。。。

  保險起見，還是應該知根知底，知己知彼。

  若塵閣離其他地方都不近，這分明是要禁足的意思呀。

  好在靈仙路線嫻熟從裡面找個路出來並不難。

  她彼時手中捧著一盤點心果子，躲在牆後瞧著正在練武的若風。

  想要探聽虛實，就要從那個人最親近的人下手。

  若風不愧是跟在段無涯身邊的人，招式利落乾淨，速度極快，是個上好的練家子。

  「打的好！」

  若風聞聲停下了手中的招式，定定的看著嬉皮笑臉走過來的靈仙王妃。

  若風心中對著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很是惆悵，但也礙著規矩拜了一拜，極不情願的喊了一聲王妃。

  靈仙點頭附和笑道，「大人累了吧，不如吃點點心休息一下？」

  若風見靈仙手搭了過來，趕忙後退一步，嚴肅說道「不必了，若風乃是個粗魯之人，小心傷著了王妃。」

  若風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但入了王府還這樣不檢點的顯然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靈仙才不管他說了什麼，繼續陪著笑臉上前。

  若風趕忙自顧自的打起了招式，一招一式雖沒有碰到靈仙，那那掌風卻近在咫尺，嚇得靈仙連連後退，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