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歲歲常安康(完)

  那一日，全城的百姓都不敢出門，城門口死傷無數。

  新帝也被一劍貫穿……都是二皇子所作所為。

  很快二皇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了所有朝廷的官員。那些人嘴上罵著二皇子名不正言不順。

  為了至高無上的位置不擇手段，弒父，殺弟。

  可惜依舊改變不了二皇子登上了皇位。

  009不見了，任務完成的那一刻，似乎所有事情都回歸了正軌。

  它也回到了空間站。

  看著面前小碎片所經歷的一切。它覺得這輩子的小碎片有點慘。

  前面的姑奶奶再怎麼著也只是傷害了一次。

  可是這個世界的小碎片不一樣，姑奶奶反覆傷害，這是第二次了。

  女子蒼白的躺在床上，旁邊的榮華手裡捏著濕濕的帕子，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往下掉。

  銅盆裡面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不知道是被手上的水珠砸出來的，還是榮華分明的眼淚砸出來的。

  榮華一邊哭著一邊用手去抹乾淨殘留的眼淚。

  這些日子，謝長纓請了好多人，無數江湖名醫，可是全部都束手無策。

  榮華渾身顫抖，眼睛哭的早就猶如腫起的核桃，已經整整兩個月了。

  榮華伺候在姑奶奶的身邊從未離開過。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輕輕吸了鼻子。

  「水髒了…我又吵到了殿下了吧…」榮華走出去隱約的哭聲逐漸傳入009的耳朵裡面。

  榮華在房間裡面已經是哭的克制了，怕吵著了姑奶奶，這才跑出去哭。

  如今任務已經完成了，按照道理來說姑奶奶應該回到空間站才對，可是姑奶奶遲遲沒有回來。

  就連小碎片都很長時間沒見到了，但是009在屏幕上能夠看的一清二楚。

  旁邊的硯台裡面紅色的鮮血已經乾枯。謝長纓手腕上胡亂綁白色的繃帶。他跪坐在面前的書桌前。

  大門緊閉。

  屋內若有若無的飄蕩著淡淡的檀香味。鍍了一層金身的佛身形高大，他微微低下眼瞼，仿佛看著面前做的無用功的人。

  旁邊堆積的已經有了一個人高的祈福的帖子。千篇一律。上面的字跡夾雜著暗紅色的血液似乎顯得格外的詭異。

  謝長纓長長的眼睫毛已經染上了烏青。他拿起毛筆卻發現旁邊已經沒有了墨水。

  他拿起了旁邊的匕首。在自己已經傷痕累累的手腕上又割了一刀。

  紅色的血液順著手腕滴落在了硯台裡面。他眼底帶著些許的陰翳。

  可是手背上突出的青筋能夠看得出來謝長纓內心並算不上平靜。

  藥石無醫。

  如果不是真的走到了絕路，誰會將最後的希望寄託於飄渺虛無的佛身上。

  一寸又一寸的無力感瞬間蔓延到全身。

  外面伺候的人跪在地上不敢動。

  「謝大人……陛下已經吩咐找到最好的大夫，人若是救不回來……」外面的隨從實在是看不過眼了。

  謝長纓本來就是從外面回來的，幾天幾夜為了趕回來沒合眼，如今又為了那個想要他性命的女人，簡直都要把自己給作死了。

  隨之而來，硯台猛的砸在那人的胳膊上。他抬頭就對上了謝長纓陰翳的目光。

  伺候的人忍不住後背發涼。

  謝長纓手腕上的動作並未停下。

  「不可能。」他厲聲。

  轉回頭。

  「是我不好，沒能讓她喜歡我。」喃喃的聲音從喉嚨裡面發出來難免帶上了幾分沙啞落魄。

  仿佛到了嘴邊的話拐了個彎帶著滿腔苦澀的黃連又進了人的心窩。

  苦的發澀。

  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突然猛的抬眼跌跌撞撞的推開了門。

  他伸出了手腕，新舊的傷口在手腕上清晰可見。面前的箱子裡面放著一人手臂粗的繩子。

  紅色的血液落到了繩子上，旁邊的隨從拼命阻攔，可是小碎片如同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一刀一刀的劃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那麼長的繩……他渾身的血液都用盡了都不可能完全染紅。

  皇帝過來的時候，小碎片靠在佛的腳邊，地上已經是一片的紅色的。

  皇帝看著昔日的兄弟又成了如今的模樣。

  「謝晏一樣傻的事情，你要再做第二遍嗎？」皇帝不動聲色的握緊了自己的手，他滿眼通紅的看著面前的謝晏。

  心裡卻是掩蓋不住的心酸。

  他並非見到謝晏第一次這樣了。

  他九歲左右那年……謝晏也是如此用自己的鮮血抄了滿地的經書。

  同虛無縹緲的佛許了個願，他說他想見他的神仙姐姐。

  少年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他眼睫毛微微抖動。

  「並非什麼蠢事……她回來了。」他眼睛裡面似乎露出肉眼可見的歡喜。

  對。

  他上一次都成功了。

  這一回。

  為什麼不能叫她留下來呢。

  她並非什麼凡人……她說她是天上的仙女。

  他當然相信了。

  仙女……怎麼會死呢。黑色的衣服上只剩下了一身的褶皺，他眼裡一片紅，嘴唇邊早就乾的已經裂開了。

  滴水未進。

  手上的傷口被皇帝用繃帶全部都綁住了，兩人長的麻繩，還有一半都沒染上鮮血。

  「清承，你該知道的……」少年喉結滾動。

  「我等了她多久。」這句話一字一頓的落在皇帝的耳朵裡面。

  他當然知道了。

  「你當真聽那個和尚的話，真相信這什麼鎖仙繩。」皇帝嘴巴旁邊流露出些許的嘲諷。

  這麼粗的繩子，如果真的用鮮血染紅，那謝晏也沒幾天活頭了。

  無疑是那些和尚騙人的。是想讓謝晏知難而退可是現在的謝晏但凡看到一點希望，就像瘋了一樣的猛的往上撲，哪怕粉身碎骨。

  他想那個女人死了才好。可是若是真的死了。

  恐怕……謝晏也不願活了。

  「信。祈福不管用……鎖仙繩肯定可以……」謝晏慌忙的解開了自己手上的繃帶。露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傷痕，似乎隱隱可見底下森森白骨。

  他當然是深信不疑。

  下人連滾帶爬的，走到了正廳里，他跪在地上直磕頭。

  「謝大人……長公主沒了。」略帶哭腔的聲音響在整個空蕩蕩的大殿。

  謝晏扯繃帶的手猛的怔住，他眼尾通紅一片，似乎有什麼擋住了視線。

  猶如行屍走肉一般。

  從高高的台階上摔下。黑色的衣袍上全都是髒兮兮的灰塵。

  身上的疼痛似乎已經不在五感之內。

  旁邊的人說什麼……仿佛一字都不入耳。

  他站在宮殿前。

  榮華穿了一襲白衣跪在了謝晏的面前。

  「謝大人，從前我有眼不識泰山，如今殿下已經走了，我求你了……讓她……入土為安。」榮華腦袋上頭磕出了血。

  少年怔怔道:「仙女怎麼會死呢……」

  「姐姐，你又騙我了。」說他可以照顧她一輩子。

  他站在門口始終沒有進去。

  七日後。

  謝晏待著那一所寺廟，謝晏身上穿著一身白衣手中拿著一個火把。

  他的姐姐死了。

  即使他求神拜佛。

  金色的大佛仿佛睨視眾生，嘴角的笑如同嘲諷的弧度，笑他……不知所謂的想要見姐姐。

  「我拜你有何用？」少年的聲音在大堂裡面仿佛被放大了數十倍。

  「既然完成不了心愿……你又憑何……接受眾人的拜。」反覆利器拉扯著喉嚨，不由得讓所有人身上的汗毛起了一身。

  火把落下。

  高溫仿佛瞬間侵襲。今年冬日來的格外的早。

  早早的就下起了雪。

  山頭上煙霧纏繞。他冷眼看著金色的大佛被大火捲入，隱約只露出半個腦袋。

  天色晚了。

  謝晏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目光落在大堂中間。

  火焰之中。女子身上穿著一襲白衣向他輕輕的招了招手。她臉色蒼白但是眼底帶著笑意。

  置身於一片火海之中。

  他痴痴的看著她的向方仿佛看到了唯一的救贖在眾人都沒有預判的情況下。

  謝晏猛的衝進了火海之中。房屋的梁落下，眾人的叫聲都被淹沒。

  女子站在佛前。

  小碎片似乎以為是錯覺，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彈，他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姑奶奶嘴唇輕輕蠕動:「姐姐，你回來了……」

  嘴巴雖然在說話，但是不敢伸手觸碰。

  「嗯。」女子回答的聲音仿佛淹沒在了火海之中。一陣又一陣的熱浪卷襲似乎什麼都沒了。

  謝長纓眼尾笑的通紅。

  滿天的大雪甚至還沒來得及靠近大火立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雪大的就像那一日除夕……

  她也是說……她肯定會負責。

  無論真與假，他深信不疑。

  ……

  第二日下了一場大雪，讓燒了一天一夜的大火終於熄滅了。

  皇帝吩咐人即便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也要找到謝晏殘留的屍首。

  那麼大的火怎麼可能。恐怕早早就燒成灰了。

  可是怪就怪在。

  謝晏的屍體找到了，就連衣服都沒少一塊，他面目沒有任何的猙獰，反而臉上掛著滿足的笑。

  手腕上多了從未見過的銀色的鈴鐺卻無人發覺。

  伺候的人告訴皇帝說。

  謝晏是喊著姐姐跑進火場的。

  皇帝說他為了一個女人瘋了。

  第二日中午。謝晏早早的就留了一封遺書就放在桌子上。

  皇帝看過後他伸手揉了揉眉眼過了半響。

  紙放在桌子上，上面寥寥幾個字清晰可見。

  願來生無病無災。

  皇帝輕笑了一聲，他居然還想著來生。這個女人禍害這輩子還不夠嗎？

  兄弟一場，他留下這幾個字，他心裡清楚明白。謝晏想和她葬在一處。

  「把長公主和謝大人葬在一處。」

  未了。

  無人的宮殿。

  皇帝紅了眼尾喃喃道：「謝晏…名分她不給你，我補給你。都是她欠你的。」

  皇帝再三思酌。

  墓上刻的是。

  護國長公主與其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