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歲歲常安康(47)

  幾乎是同一時刻，敵軍倉皇而逃，滿地的血腥，被烈馬踩在腳底。

  二皇子回頭瞧了一眼過來的使臣。是三皇子身邊伺候的人。

  結合他剛剛口中所言。

  新帝……

  三皇子握緊了自己手中的長槍，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明明可以把對面突厥一網打盡，卻在此刻被迫停止。

  謝長纓目光落在了過來的使臣的身上。他俊俏的眉眼不自覺蹙起。

  對突然而來的意外兩人都被打了個措不及防。

  「退下。」二皇子一聲令下，眼睛裡面帶著清晰可見的紅血絲，目光落在使臣的身上。

  不由得讓人覺得冷氣從腳底逐漸蔓延到百骸。

  「追。」二皇子拉緊了自己手上的韁繩，紅色的血液停留在臉頰上，平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戾氣。

  身後的戰士們一時分不清情況，但是無疑，現在誰是統帥，他們自然就聽誰的。

  本來他們就處於要戰敗的地位。是二皇子帶人過來改變了局勢。

  四捨五入。

  他們也是一起過命的交情。

  二皇子從來不擺架子，跟他們這些下級的士兵同吃同住。

  很快一聲高過一聲的聲音回應了二皇子的話。

  「是。」

  整齊劃一的聲音仿佛衝破了黑色的煙霧。

  謝長纓蹙眉目光不動聲色的落到了使臣的身上。

  「斬了。」少年長長的眼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陰翳。

  僅僅一刻。他心裡立刻就有了定奪。倘若現在真的三皇子已經繼位了。

  那麼此刻對於二皇子是十分不利的局勢。倘若二皇子能夠一舉拿下突厥。

  那麼三皇子的手可伸不到突厥。

  那麼突厥就有可能成為二皇子最有力的武器。

  使臣後退一步，卻被旁邊已經死在地上，冰涼的屍體絆了一腳，使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灰塵夾雜著沖鼻的鮮血。仿佛印在了使臣華貴的衣服上。

  使臣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只能梗著脖子說了一聲：「二皇子難道不考慮考慮二皇子妃還有樂音公主嗎？」

  一瞬間的沉默。他抿唇一時之間難以抉擇。隱隱約約似乎要有動搖。

  旁邊幕僚的聲音讓他三思而後行。

  「斬。」謝長纓乾淨利落的聲音落下。

  二皇子抬頭手臂上的青筋畢露。

  後面的將士手起刀落，使臣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停留在了死去的戰士的身邊。

  他咬緊後槽牙目光落在謝長纓的身上。一手拉過謝長纓銀色盔甲的前襟。

  「殿下手上有百萬雄兵，三皇子不敢如何。」他說出口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莫名讓人生出了幾分心安。

  二皇子如今雖然說沒有名正言順的聖旨，但是毫無疑問，二皇子手上雄兵百萬。

  三皇子有什麼……無非就是一道聖旨。

  二皇子手上的百萬雄兵若是班師回朝，讓三皇子從皇位上下來，豈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二皇子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毫無疑問，二皇子已經把整個突厥都給滅了。

  ……

  皇宮裡面。三皇子身上穿著一身龍袍，他目光落在了旁邊姑奶奶的身上。

  姑奶奶依舊穿的一身白衣。

  他之所以能夠那麼順利。還得多虧了白昭，白昭提供了好多線索，甚至直接把樂音公主的院子裡的地牢直接告訴了三皇子。

  三皇子編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而且趁著二皇子不在京城的時候迅速把帽子扣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所以一切都找得到依據，上奏給皇帝的時候，皇帝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

  昏昏沉沉的時候，三皇子哄騙皇帝寫了詔書。

  三皇子白繼恆以迅而不及雷霆之勢迅速登上了皇帝的位置。

  甚至快的京城中的官員都沒有反應過來，一閉眼，一睜眼，皇帝就換了個人。

  「你幫助朕這麼多…可有什麼圖謀…」白繼恆目光透著幾分讓人難以琢磨的心思。

  他當然不覺得姑奶奶是平白無故幫助自己。

  「我要權力。」女子低下了眼瞼長長的眼睫毛在眼底留下了一片陰影。

  「護國長公主的身份如何？」她白皙的手端起面前的茶杯。

  聲音雖然是在詢問，但是硬生生的說出了肯定句的意思。

  三皇子默了片刻。大手一揮。

  「好。」他滿心歡喜的答應了。

  長公主同她之前的公主大有不同。

  長公主有封地手上有實權還可以操練兵士。她只要有所圖謀，白繼恆就什麼都不怕。

  很快。

  日子入了秋天了。

  二皇子帶兵回來了，和去的時候不一樣，去的時候百姓夾道歡送，回來的時候街道空無一人。

  不像是打了勝仗回來的。

  反而像是瘟神回來了。

  城門口站著的只有白繼恆，白繼恆旁邊站的是姑奶奶，姑奶奶難得換上了一件粉紅色的衣服，雖然顏色很是清淡，但是衣服在陽光下仿佛熠熠生輝。

  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謝長纓一顆心猛的下沉，仿佛觸碰到了什麼讓他情緒變化的機關，僅僅一刻，他眼中的神色讓人看不清。

  姑奶奶站在高台上。她光等待的落在了謝長纓的身上。

  謝長纓險些以為……他的姐姐又換了靈魂。

  女子伸手拉著旁邊的湯婆子，已經入秋了，她又開始渾身都冷了。

  快一年沒見了。

  謝長纓沒想到這一次相見居然是這種方式。姑奶奶微微偏頭。

  「副將看著好像眼熟？」她站在城門口，而下面城門緊閉，清冷的秋風吹動了女子的青絲。

  她眉眼冷淡的好像從未見過謝長纓。

  謝長纓喉結略微滾動一下，他拉緊了手中的韁繩。

  二皇子有些擔憂的目光落在了謝長纓的身上。

  他們並且無緣無故回來的。

  「姐姐……」小碎片眼尾微微泛紅，他抬頭看著姑奶奶，仿佛一點一點細細描繪著姑奶奶的模樣。

  嗯，瘦了些。

  「長纓，過來。」她眉宇帶笑，仿佛此時此刻才認出來了謝長纓，她臉上的笑意並不達眼底。

  姑奶奶身邊都是白繼恆的人。

  如今兄弟二人碰面，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必須死一個。

  姑奶奶這個時候讓小碎片過來……完全就是讓小碎片自尋死路。

  二皇子:「謝長纓。」

  二皇子似乎也有所察覺。

  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謝長纓怎麼會不明白。

  「長纓，你若是不來……姐姐可就不要你了。」女子眼角泛紅仿佛被凍的不行了。

  「來了。」聲音喉嚨裡面發出來，仿佛曆經了千山萬水。

  怪不得……她從不說心裡有他。

  即便是躺在床上融為一體，她也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姐姐叫他過去。

  他這條命本來就是姐姐給的，她教他怎麼樣才能活下來，姐姐本就是唯一的曙光。

  他這條命本來就不值錢。她若是想要……他且給就行了。

  二皇子聲音似乎就在耳邊。謝長纓翻身下馬，目光落在姑奶奶的身上。

  仿佛奔向屬於自己的唯一結局。

  任由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二皇子的聲音在後面如何的叫。

  他仿佛都聽不見了。

  謝長纓靠近的那一刻。二皇子對著軍營大喊了一聲。

  「看看你們的副將都已經投降了……你們若是想要活下去的話……」二皇子話甚至都沒說完。

  姑奶奶寬大的袖子裡藏著一把匕首。

  城邊的楓葉隨著風吹到了姑奶奶的衣服上。

  利刃刺入胸膛。謝長纓伸手輕輕的拔開了她衣服上的枯葉。

  鮮紅色的血液順著泛著冷光的盔甲一滴一滴往下流。染濕了城牆上的地板，留下了紅色的痕跡。

  他胸口往下仿佛開出了紅色妖艷的花。

  他手指顫抖著不動聲色的一點一點拉緊了姑奶奶身上的披風。

  他嘴唇輕輕蠕動。

  「姐姐瘦了好些……馬上冬日了…怎麼不多穿一些…」他臉上的神色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變得蒼白。

  他沒有去問白昭為何突然就想要他的命。

  無論出於利益，還是出於感情。

  他什麼都不想知道。

  姑奶奶輕輕的鬆了手，她默不作聲的後退一步，但是冰冷的指尖似乎殘留著謝長纓胸口鮮血的溫度。

  仿佛順著手指燙到了人的心裡。

  她都要小碎片的命了。

  他何不問些有用的……

  比如她喜歡不喜歡他。

  又或者……她為何不要他。

  何必關心她瘦沒瘦暖和不暖和。

  女子眼睫毛顫抖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

  「輪不著你操心。」她是這麼說的。

  可是和原計劃完全不同……原計劃。

  謝長纓是用來挑撥威脅二皇子的。

  可是白昭現在臨時改變了主意給了謝長纓胸口一刀。

  無疑是激怒了三皇子。

  「你做什麼？」白繼恆瞪大了眼睛。他咬緊了牙關。

  下面二皇子一聲令下，百萬雄兵將京城瞬間圍了個底朝天。

  吵雜的聲音瞬間在耳邊放大無數倍，城門也被猛的攻擊。

  三皇子掏出了手中的匕首惡狠狠的看著姑奶奶。姑奶奶沒有動彈。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來害我的……」三皇子聲音逐漸癲狂。

  他要倒台了。

  二皇子手上那麼多兵……他怎麼可能搞得過。

  後背傳來疼痛，女子眼尾通紅。她似乎有些站不穩了。

  恰在此時。

  耳朵裡面響起了009久違的聲音。

  【姑奶奶任務達成。】

  夾雜著耳朵旁邊小碎片的嘶吼聲。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