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歲歲常安康(45)

  「就在前面了。」帶姑奶奶過來的人面不改色仿佛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血腥的場景。

  血腥味從鼻腔逐漸灌入胸腔。姑奶奶蹙眉，強忍著身體裡的不適。

  這副身體本來就虛弱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場景不由得內心排山倒海的翻湧。

  才走到門前，裡面鞭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清楚的傳進了姑奶奶的耳朵裡面。

  伺候的人似乎也沒有發現姑奶奶情緒的波動，反而繼續把姑奶奶往裡面帶。

  二皇子如今在風口上，所有抓到對自己不利的人，或者是想要什麼信息，基本上都是把人抓到了送到樂音公主這裡的地牢裡面。

  樂音公主是如今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家庭圓滿，為人也很和善。

  誰都想不到……二皇子會選擇把牢房藏在樂音公主的院子裡面。

  藏的很隱密。

  就在一片竹林之中，如果不是有人帶著過來，姑奶奶也想不到這裡別有洞天。

  白色的繡花鞋踩在黑色的岩石上，瞬間染上了一片污垢，她看清楚了裡面漆黑的隧道。

  只有旁邊亮著幾盞昏暗的燈光。頗有幾分讓人膽戰心驚。

  「錯了錯了……我雖然是想要給殿下下毒……可是我並沒有成功。」梅蘭撕心裂肺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仿佛嗓子都啞了。

  即便是這樣，如此深的地道。

  梅蘭聲音一個聲調都傳不出去。

  少年眉宇懨懨，他眼睫毛輕輕抖動了一下。仿佛對於梅蘭所有的話全部充耳不聞。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衣服，似乎也染上了鮮血。他不動聲色的蹙眉。

  仿佛自己碰到了什麼污穢。

  「可是……你起了這樣的心思。」謝長纓的聲音沒有多大，但是其中的陰翳，讓所有人都不敢吭聲。

  「既然有了這樣的心思，那就該死了。」

  少年聲音低低的，仿佛猶如從九層地獄裡爬出來的人，宣告了梅蘭的死刑。

  一雙眼睛裡面沒有隱藏任何的陰翳。

  他捨不得傷害姐姐。

  一等就是那麼多年……

  那麼……梅蘭憑什麼能夠聯合別人……想要給姐姐下藥？

  他放在心上的人碰都不捨得碰一下。

  別人若是不長眼碰了。

  他就是要讓那人付出代價。

  少年眼底藏著幾分讓人難以察覺的偏執。

  姑奶奶站在不遠處並沒有進去，帶著姑奶奶過來的丫鬟，也是默不吭聲的跟著姑奶奶。

  謝長纓輕揮了揮手。

  旁邊的護衛，拿出來了一個刑具，一人高，在旁邊的人搖動機關以後。

  鋒利的刀刃逐漸沿著梅蘭整個人開始旋轉。

  全都是細膩的刀刃，猛的戳進了人的衣服里，隨著彎延的刀刃，衣服碎片……

  梅蘭不停的翻著白眼，嘴裡已經叫的沒有聲音了。

  鋒利的刀上血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到了最後竟然形成了小小的血流。

  就這樣全部都落在了梅蘭的腳下面。

  可是刀刃並沒有停止。

  仿佛要把梅蘭整個人都攪成肉泥。

  姑奶奶的確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謝長纓。至少……在她的面前不是這樣。

  旁邊傳來聲響，姑奶奶拿帕子捂著嘴巴，她臉色蒼白只想往外面走。

  此時此刻……

  謝長纓這才發現了姑奶奶的存在。

  謝長纓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很快就歸於平緩。

  姐姐並非什麼善良的人。

  否則也不可能在自己那么小的時候，她教給了自己那麼多。

  甚至在籌謀之下直接要的謝夫人的命。

  但是謝長纓心裡還是忍不住打鼓。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真面目那麼快就暴露在姐姐的面前。

  她的確並非什麼善良之人。

  可是如果……她厭惡了自己呢？

  謝長纓抬腳走了出去。

  姑奶奶站在竹林里，她臉色蒼白，靠在竹林里不停的喘息。仿佛聞不得裡面血腥的味道。

  謝長纓看了一眼自己白色衣服上殘留的血跡。想要過去的步伐不由得有些躊躇。

  萬一……

  她嫌棄自己。他也怕自己滿身的血腥味熏到了她。

  她臉色並不好看。手扶在竹子上。

  終究是沒忍住。

  謝長纓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攙扶姑奶奶。

  姑奶奶眼睫毛微微抖動，不動聲色的和謝長纓把距離拉開了。

  「姐姐怎麼過來了？」他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果然不應該靠近姐姐。

  她只是討厭他身上的血腥味。

  而且她都已經答應了會負責。

  少年不動聲色的收斂了自己眼中的複雜的神色。

  「正巧過來，樂音公主所以在裡面，所以我就過來看看。」她臉上帶著笑意抬頭去看謝長纓。

  但是臉上的神色並沒有多好看。

  謝長纓也不敢繼續靠近了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那姐姐……今日看到了？」謝長纓嘴唇輕輕蠕動，心裡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什麼情緒瞬間充滿了內心。

  「看到了。」她依舊臉色蒼白但是卻沒抬頭去看謝長纓。

  「你比小時候心更硬了。」她是這麼說的。嘴邊掛著若有若無的弧度，讓謝長纓心裡猛的跳了一下。

  她雖然不是什麼好人。

  他自然也是。

  但是他不希望自己殺人如麻的那一面徹底暴露在她的面前。

  那是他陰暗的一面。

  他願意把黑暗的身心唯一那麼一點點光明展露在她的面前。

  告訴她。

  他並非一個狠戾的人。

  「可是對姐姐……我不是硬心腸的人。」少年嘴唇輕輕蠕動。他抬頭去看白昭。

  少年突然靠近。

  姑奶奶還是後退了一步。謝長纓抿唇臉上的神色也有些蒼白。

  姐姐……這是怕他。

  因為看見了他折磨死了梅蘭嗎？

  折磨。

  折磨死的。

  一地的鮮血。滿地的肉泥。

  他的確如同地獄裡爬上來的厲鬼。

  的確應該叫人害怕。

  可是他不願意姐姐怕他。

  少年身上穿著一身白衣，她從王妃死了之後，一直都在守孝，穿白衣。

  所以謝長纓也是如此。

  謝長纓身上的衣服上沒有一點花紋，就是純白色的衣服，穿在身上，的確看不出什么女兒家的味道。

  他蹲在姑奶奶的面前，冬天了格外的冷，竹林裡面還殘留著沒有融化的大雪。

  他拿著自己乾淨的衣服袖子一點一點的擦拭乾淨了姑奶奶繡花鞋剛剛在隧道裡面繡花鞋染上的泥土。

  一點一點的擦乾淨。

  姑奶奶後知後覺的才發現。

  謝長纓只是想把自己鞋子上的灰給擦掉。

  白色的衣服上有紅色的血腥衣服袖上全都是白昭剛剛踩上的污泥。

  一身白色的衣服。

  好像就這麼毀了。

  他願姐姐一生永遠不必沾染骯髒齷齪。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都應該他來做。

  「姐姐回去休息吧。」他又不動聲色的同白昭把距離拉開。

  姑奶奶輕輕點頭。她走了甚至連頭都沒有回。沒有任何的叮囑。

  姑奶奶的確也回去了，隨便找個人告訴了樂音公主一聲，說自己身體不適。

  姑奶奶好幾天都沒有看見過謝長纓。

  但是外面的事情已經傳進了姑奶奶的耳朵裡面。

  她之前走了之後，謝長纓的確還是丞相府的嫡子，所以同當今二皇子是好兄弟。

  謝長纓一邊在王妃以女裝示人又一邊幫助二皇子做二皇子的幕僚。

  最近說是二皇子身邊有一個人出謀劃策讓三皇子損失慘重。

  一時之間所有的風向都偏向了二皇子。

  第二件事情就是。

  突厥來勢洶洶，已經連破三城。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敢出謀劃策。更加沒有一個人願意奔赴前線。

  聽說當今聖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生生吐了一口血。

  這些天原本就是過年的日子，可是根本沒有過年的氣氛，仿佛烏雲蓋在了天空上，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姑奶奶晚上看畫本子的時候，謝長纓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他伸手從姑奶奶手裡面順手拿過了圖冊。

  「時辰不早了。」謝長纓將自己的手放在爐子旁邊烘烤。

  謝長纓現在的確很少回來。但是每一次回來都要來到姑奶奶的房間裡面。

  謝長纓身上的寒氣消退了，他這才慢慢的進了被子，但是依舊不敢伸手去碰姑奶奶。

  等到被子裡全身都熱了。他這才伸手去摟姑奶奶的腰。

  這是經歷了上次的事情以後。謝長纓殺掉梅蘭那件事情。

  謝長纓第一回回來。透著小小的試探，姑奶奶沒有反駁謝長纓。

  「過段時間，我應該是要出去一趟了。」謝長纓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嗯？」女子悶悶的聲音從鼻腔裡面發出來。

  「如今突厥來勢洶洶，我若是能去…那換個身份在姐姐身邊了…」

  謝長纓氣息弱弱的，仿佛說起這件事情，仿佛捧著至高無上的寶貝，生怕夭折。

  姑奶奶眼睫毛微微抖動。

  「好。」她點頭沒有多說。

  「姐姐沒有捨不得我嗎？」謝長纓輕輕的抿唇。

  他的確算是個貪心的人。

  從前姐姐突然離開。

  他想著姐姐回來就好了。哪怕只是讓他看一眼。

  後來……

  他就想著姐姐留下來就好了。

  如今他又想著。

  姐姐留下來屬於他……那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