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想見他

  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細雨，街道上人來人往，車輛濺起泥點，從女人的身邊急速駛過。

  泥點濺起，甩在了她淺藍色的牛仔褲上。

  朱秋菊耳畔迴響著汽車的轟鳴聲，她垂頭看著褲邊上的泥漬，沉默了幾秒後，抬起頭擦了擦有些乾澀發紅的眼睛。

  她仍舊站在馬路邊，撐著一把通體漆黑的傘，看著眼前車水馬龍。

  雙目所及是喧囂的鬧市，朱秋菊卻仿佛感受不到周遭的車輛和行人，而是靜靜注視著前方，目光渙散。

  等了十幾分鐘，衣兜里的電話響起，朱秋菊生硬的表情這才起了變化。

  「喂，是我，前幾天預約的網友。」

  電話對面的少女道：「我在長椿街的相約咖啡館等你，座位號是15，儘快來，我的時間是有限的。」

  「好，我這就過來。」

  朱秋菊掛斷電話，急急忙忙攔下一輛計程車。

  「師父，去長椿街的相約咖啡館。」

  車輪滾動，碾著積水的油柏路朝長椿街駛去，朱秋菊靠在車窗上，雙眸注視著窗戶，水珠順著玻璃緩緩下滑，車窗朦朧一片，就連窗外的風景也像是溶解的油畫。

  朱秋菊鼻頭有些發酸，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手指攥著衣角。

  好了，就快好了……

  朱秋菊心底安慰起自己，只要見到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曉飛也會回來。

  會回來的。

  朱秋菊扯了扯嘴角，將自己的彎折的衣服拉正，接著又扯出紙巾，仔仔細細把褲腿上的泥點擦去。

  半小時後，車輛停在了咖啡館前，朱秋菊付了錢，下車朝咖啡館走去。

  咖啡館的15號桌坐著一名少女，少女身穿淺藍色長裙，一頭微卷的長髮披散而下。

  朱秋菊用手指擦了擦臉，走到了15號桌前。

  「請問姑娘是靈異網的博主嘛？我是在前幾天預約了諮詢的朱秋菊。」

  少女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朱秋菊，她的雙眸清亮如水，皮膚白皙，長相清秀。

  她纖細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扣動，盈盈杏眼靜靜看著朱秋菊。

  「說吧，找我什麼事。」

  朱秋菊抿了抿唇：「姑娘，我兒子他……他在上周得了重病，這病實在治不好，前幾日已經入葬了，他年齡還小，我還有很多事都沒做，我還想和他在多說幾句話……」

  「哪怕陪我一晚，一個小時也好。」

  朱秋菊揉了揉鼻頭，還沒說幾句話，鼻頭便一陣發酸。

  「前幾天我在靈異網看到你，然後我們聊了幾句，就是……」

  朱秋菊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她雙手交叉在一起，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緊張：「我想找回他的魂魄，我想看看他，無論是哪種方式我都能接受。」

  「你都能接受？」少女的杏眼彎成了月牙，她打量著朱秋菊，像是在挑選一件商品。

  這種目光很奇怪。

  被她這樣看著，朱秋菊有些愣神。

  但回想起兒子的笑臉，朱秋菊的胸口就是一陣鑽心的疼，她咬牙，點了點頭：「我什麼都能接受，這幾天裡我甚至想過自殺。」

  「可是我拿出刀子的一瞬間還是捨不得割下去，我怕我死了，腦子裡關於我兒子的記憶也會消失。」

  「我害怕，我會徹底忘記曉飛。」

  少女點頭：「我明白你的想法，我能體會到你的心情，既然你找了我，那我可以教你如何招魂。」

  「招魂？」朱秋菊疑惑。

  「對。」少女笑了笑，她從身側的皮包里掏出了一支血紅的蠟燭。

  紅色蠟燭並不少見，但朱秋菊看見這支蠟燭的時候還是有些意外，蠟燭的顏色像是新鮮的血液，是人血的顏色。

  朱秋菊甚至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少女將蠟燭遞給了朱秋菊，「拿著蠟燭，在午夜凌晨十二點準時點燃，午夜時晨昏交接生死互換，正是陰氣煞氣最重的時刻。」

  「你需要準備一張白紙，一支寫字筆，然後看著蠟燭默念死者的名字。」

  少女抿了一口咖啡，繼續說：「剩下的，便是等待，等待亡靈聽到你的呼喚，他會順著蠟燭的氣息一點點向你靠近，到時，死者就會回來。」

  看著桌上的鮮紅蠟燭，朱秋菊有些猶豫。

  「這方法真的能奏效嘛？如果我點燃蠟燭後什麼都沒等來，會怎麼樣？」

  少女回道：「我是個生意人，你要是相信我就試試，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你既然真心實意想要見到死者，那試一試有什麼關係呢？」

  朱秋菊點頭，將蠟燭拿在了手上。

  手指觸碰蠟燭的一瞬，朱秋菊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寒意，仿佛握著的不是蠟燭，而是一雙死者的手。

  「行，你說說死者的生平和特點，我說不定能幫上你。」

  「生平？」

  朱秋菊沉默片刻，從背包里翻出了一沓皺皺巴巴的獎狀和照片。

  「這是我兒子，他是五月份的生日，他很好很孝順的……」她指著獎狀上的姓名，有些急切地笑了笑。

  「你看，這就是我的兒子李曉飛，他學習一直很好的，還告訴我今年高考就會考去南姜大學，班上的老師也說他可以。」

  「我還想好等高考後，就帶著我兒子去旅遊，那小子一直嚷嚷著想去津港看海，我這不是一直忙沒什麼時間陪他嘛……」

  「還有這個，是他幼兒園運動會時拍的照片，當時曉飛他爸還在……」

  「還有，這張照片是去年在我生日時，是曉飛親自做的菜，哎呀別提多咸了，我吃一口菜得喝大半杯水，但畢竟是他親手做的，我還是吃的一點不剩。」

  ……

  看著朱秋菊說了一陣，少女臉上的笑意不減。

  她並沒有共情，或者說有任何的同情和憐憫，反而像是在看戲劇一樣看著朱秋菊。

  等朱秋菊敘述完後，少女點了點頭。

  二人說了幾句話，朱秋菊收好東西離開了咖啡店。

  等朱秋菊走遠，少女走出咖啡店，邁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內站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孩，男孩長相乖巧，理著垂至耳根短髮。

  「群青姐姐，我剛剛一直在暗處看著你和朱秋菊。」曹鑒注視著巷外的人群。

  「怎麼，你對朱秋菊有想法？」群青隨意問了句。

  「沒什麼。」曹鑒冷淡的眸子微微眯起：「我只是覺得，她是一個好母親，我想得到她的靈魂，這樣她就可以做我的親人了。」

  「你的親人？」群青聳聳肩。

  「等魚上鉤後，你想怎麼處理她都行，但是這幾天，你別亂動。」

  曹鑒瞥了眼群青，沒回話，轉身走進人群之中。

  看著曹鑒背影漸漸消失，群青輕嘆一聲，從包里拿出了一個人體模型，模型只有手掌大小，但臉上的五官和四肢都很完整。

  群青的手指貼在了人偶的頭上，她眯眼一笑，將模型的腦袋從身體上掰了下來。

  看著模型脖頸處的斷痕，群青的雙眼裡露出了一絲病態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