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故人

  崔孃剛想起身出去看看究竟是誰，李棟樑卻一把將她摁住：

  「我去看看吧，你好好休息一下。」

  「嗯！你小心一點。」

  走出門外，李棟樑有些吃驚，因為闖入工廠的是個熟人。雖然對方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還揪住了一個小孩的衣領，不過李棟樑還是主動伸出了右手，向對方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雷經理，好久沒見！」

  這個獨身闖進工廠里的男人，便是當年聚閒樓的物業經理，雷洪。

  由於李棟樑的相貌已經被扁雀的藥物以及自己的化妝所改變，所以雷洪被未認出面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不過對方既然能喊出自己是雷經理，想必是當年的熟人。

  但在末世之中，誰又能知道曾經的熟人究竟還是不是個人呢？

  雷洪放開了那小孩子，雙手抱拳，不卑不亢地向李棟樑行了一個禮：

  「不好意思，這一年來發生的事實在太多，雷某人似乎不記得閣下是哪門哪派的英雄了！」

  李棟樑「哈哈」一笑：

  「雷經理日理萬機，怎麼會記得我這種小人物？我姓李，叫李甲，以前跟孫利哥混的！自從孫家兄弟被鬼弄死後（筆者註：詳見第43章，《兄弟見鬼》），咱兄弟幾人就到外面去自己謀生了。今日有幸能重見雷經理，實在是大大的緣分啊！」

  雷洪的一雙小眼睛轉了幾圈，終究是沒想起李棟樑究竟是誰。但見對方對自己這麼客氣，也不好繼續懷疑：

  「那個……這是你的地兒嗎？」

  李棟樑以為雷洪想來借地方休息。在末世之中，多一個朋友不如多一個敵人，於是便爽快地說道：

  「是的！我帶著十來個孤兒在這裡休整。如果雷經理想要在這裡借地休息的話，問題倒也不大。」

  「那……你們有食物嗎？」

  這是一個關鍵的問題。一年了，人類還未曾知道夢魔是否能食用。所以這一年來，離江市的大部分居民都只能依靠誕生日發生前所有超市、市場和倉庫所保留的罐頭以及儲備食物來維持生命。

  正由於這個原因，對於沒有加入任何勢力的人來說，獲取食物的難度則相當的大。使得不少暴徒直接通過食物分派的方式去壯大自己的團火。

  雷洪作為曾經的離江市地下勢力高層，他理應會有自己的勢力。但如今這個曾經的胖子單身隻影地來到這裡，臉上不乏憔悴的痕跡，讓李棟樑開始懷疑起了他的遭遇：

  「我正要出去找食物呢！要不一起吧？」

  雷洪似乎對於李棟樑的邀請並未有太大的興趣。但在猶豫了一陣之後，又試探性地問道：

  「我剛剛一路從南邊走來，都沒能找到食物。你們是真的一點食物都沒有了？」

  李棟樑兩手一攤：

  「開玩笑，我還帶著十幾個孩子呢！能留有多少食物？別廢話了，趕緊出去吧！」

  在李棟樑半扯半就地將雷洪往外推時，他又悄悄地朝剛剛被雷洪抓住的孩子打了個眼色。

  這個機靈的孩子看著李棟樑和雷洪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之後，立刻跑進了崔孃所休息的房間裡：

  「大姐姐！大哥哥讓我告訴你，他帶著一個叫做『雷經理』的男人出去找食物了！」

  崔孃的腦袋一時間沒有轉過來：

  「找食物？我們不還有食物嘛！他找什麼食物……等一下！那個雷經理長什麼樣？」

  這個孩子不是一般的機靈，幾句話就把雷洪的外貌描述得惟妙惟肖。崔孃立刻就想起了聚閒樓的那個物業經理，當即就是一驚：

  「你把黃小林他們都叫回來！快！」

  ……

  李棟樑帶著雷洪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不時能聽見遠處傳來的零碎槍聲。

  雷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得有些蹣跚，似乎對遠處的槍聲並不怎麼在意。

  李棟樑見他這麼模樣，想從他的嘴裡套出一些話來：

  「雷經理，那些怪物出現之後，您的團隊就解散了嗎？」

  雷洪頭也沒抬，瓮聲瓮氣地答了句「死光了」後，便繼續低著頭，與剛剛走進廠房時那粗獷的聲音有如天淵之別。

  兩個人走了大概十分鐘，在確認了四處皆是空置的廠房後，便乾脆停下了腳步，不再前行。

  這時候，雷洪終於主動說出了他們走出來後的第一句話：

  「我說這位大哥，看你的模樣也不是什麼大聖人。坦白給弟弟交個底吧，你一共帶了幾個孩子，他們能當多久的儲備糧？」

  雷洪的話讓李棟樑頓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適和噁心感：

  「你這話什麼意思？」

  雷洪瞪了李棟樑一眼：

  「我是哪裡沒說明白嗎？」

  雷洪的眼神里充滿了陰霾與獸性，看得李棟樑不寒而慄。他默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後，冷冷地向雷洪說道：

  「雷經理，看來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可不會把人類當成是食物，那是禽獸的行為！」

  雷洪點了點頭：

  「在這亂世里，人怎麼能活下來？能活下來的，都是野獸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像是把話含在了嘴巴里一樣。就在李棟樑剛剛把腦袋湊近了一些，想要聽清楚他說什麼的時候，雷洪突然從懷裡掏出了一把鏽跡斑斑的美工刀，直往李棟樑的懷裡捅去！

  「既然咱們不是一路人，那你就安心地當成我的食物吧！」

  李棟樑與雷洪的距離實在太近。對於雷洪的這番偷襲，他完全沒有躲避的時間與空間！

  美工刀正中李棟樑的側腰，眼看就要立刻將他的肚子直接剖開，然而卻撞上了一個極硬的物體，被「鐺」的一聲遠遠彈飛！

  雷洪的美工刀捅中的，正是李棟樑插在兩側腰間的一雙尋龍棍。

  趁著雷洪因偷襲失敗而發愣的時候，李棟樑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他雙手反剪，牢牢地摁在了地上：

  「雷經理，你別告訴我，現在你孤身一人，是因為這一年來你把你的同伴都吃掉了？」

  雷洪的臉被李棟樑摁在地上，半邊臉儘是灰與沙礫。但他卻沒有因為受制於李棟樑而服軟，語氣中更是帶著一絲堅定：

  「是雷某失算了，沒料到你腰間竟有防護！現在要殺要剮，悉隨尊便吧！」

  面對故人，李棟樑當然不會輕易下死手。他解下了雷洪的外套，用兩隻衣袖從雷洪的身後將他的雙腿和雙手捆在一起後，淡淡地向他問道：

  「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如果你能好好回答，我就不殺你，你覺得怎麼樣？」

  雷洪冷笑一聲：

  「你不殺我，我倒是可以悄悄地溜回那個工廠，把你那些落單的孩子帶走，你不怕嗎？」

  李棟樑搖搖頭：

  「我既然敢不殺你，就不怕你會回來找我。我這個提議只問最後一次，你同不同意？」

  雷洪把剛剛蹭到嘴裡的沙子連同唾沫一起吐掉，冷哼一聲：

  「哼！問吧！」

  李棟樑理清了思路後，決定從頭開始問起：

  「你和你的團隊，應該加入過DM回收公司吧？後面是為什麼退出的？」

  「你憑什麼認為我加入過那個暴力集團？」

  「雷經理你是一個聰明人，肯定懂得良禽擇木而棲這個道理。DM回收公司是末日之後離江市最大的勢力，你不可能沒有加入過！而在加入了之後，你們肯定是遭遇了什麼事，才決定整體退出……」

  聽到這裡，雷洪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是李棟樑！」

  李棟樑被雷洪這突然的叫喊聲所嚇了一跳，說話也變得不利索了：

  「李……李什麼棟樑？我不是……」

  雷洪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棟樑一眼：

  「雖然你的容貌大變，但像這種跳躍性的思維能力，我敢說整個離江市就你一個人能做到！如果你不是李棟樑，那就有鬼了……」

  雖然雷洪言之確鑿，但李棟樑仍然是不想承認。本著「反正你沒有證據」的心態，乾脆給雷洪那張已經瘦下來的圓臉抽了一巴掌：

  「別廢話了！說吧，你在公司里究竟遭遇了什麼？」

  雷洪見李棟樑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也懶得繼續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反正只要老老實實地答完了問題，李棟樑自然會放自己離去：

  「那天傍晚，治安隊突襲了聚閒樓。全副武裝的治安員在兩個小時內把大樓里的幾千人全部押走，場面很是震撼啊！

  奇怪的是，我和幾大勢力的話事人只是被驅逐出了聚閒樓、趕出了柳槐村，並沒有被控制在任何地方。我們幾個用盡了黑白兩道的所有關係，都沒能知道究竟是誰讓治安隊把大樓接管了。於是只好在村外眼巴巴地等著。

  我們等啊等，沒等到我們要的答案，卻等來了天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新太陽——這些你都應該知道吧？」

  根據雷洪的供述，在女媧的屍骸所變化出的「新太陽」出來後不久，治安隊對柳槐村的封鎖就解除了。他與幾大勢力的負責人想回到聚閒樓去，卻在進村後發現這幢豎立了數十年的巨型樓房已經變成了一個廢墟。

  所謂狡兔三窟，這幾個在離江市的地下勢力中頗有頭面的人當然不會只在柳槐村裡有唯一的據點。相互告別後，便各自回到了各自在城市裡的其他物業里，繼續想辦法把自己的手下從治安隊手裡給撈回來。

  陸陸續續的，雷洪在大概撈回了二十來個手下後，便遭遇了夢魔進城。兩個月的時間裡，雷洪與他的手下們各種硬剛加逃跑，終於在死剩十個人後遇見了DM回收公司的偵察兵，並即時投靠，絕不猶豫！

  聽到這裡，李棟樑笑了：

  「我猜得沒錯吧？你們果然是投靠了DM回收公司。」

  雷洪的臉色再次變得陰霾起來：

  「要是讓我再有一次機會，我寧願死在那些怪物手上，都不願意投靠那個變態的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