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荒野中的晚餐

  這句話雖然聽著殘忍，但卻是一句不折不扣的大實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誰會肯冒這種風險。

  那人想想覺得也對，這種事情貪不得便宜的，於是一咬牙：「成，那就這麼說定了。」

  壯憨道：「光說可不行，得立下字據，在這裡，你是外鄉人，但是到了河州，那我就是外鄉人了，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我只是個趕屍的。

  得立下字據，要不然，到時候你的家人仗勢欺人，不肯給剩下的銀子，那我還可以拿著字據去找官府說理，沒辦法，都是賺的辛苦錢，

  這一趟下來少說也個把月，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呢，要是我也染病了，那就得指望那錢找別的趕屍人把我給背回來了，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壯憨說話確實很直，直的一點彎都轉不過來，讓人聽的有點不舒服，尤其是對將死的客戶，搞得好像生怕別人會賴帳似的，但是，就算是如此，卻也沒人能說他不近人情，因為，他說的句句在理。

  那人同意了，便跟壯憨簽了協議，給了他十五兩的定金，壯憨的協議很有趣，他一共跟那人簽了六份一模一樣的協議，他自己拿了一份，然後給了那人五份。

  壯憨道：「行，那咱們明天，還是這個地方，我來帶你上路，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你可以給家裡人寫幾封書信寄回去，一定要多寫幾封，找不同的郵差寄，那樣收到的機會會大一些，

  而且每一封裡面都塞上一份這個協議，這樣的話，如果我們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你家裡人也能知情，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收錢不辦事了，要是我不把你送回去，到時候你的家人就可以拿著信去官府告我了。」

  聽到這裡，吳昊，秦詩若，還有那人全都對壯憨肅然起敬，這些規矩明明他是可以不說的，反正別人也不知道，但是他卻選擇了按規矩辦，這樣他自己就不可能昧著良心收錢不辦事了。

  那人流著淚道：「謝了，兄弟，這輩子算哥欠你這份情了，下輩子要是有緣，哥一定還你！」

  送走了那人，壯憨就遞給了趙老頭一兩銀子：「來，趙爹，老規矩，拿著。」

  趙老頭幫他介紹了生意，這是他感謝趙老頭的謝金，趙老頭擺擺手：「不不不，這不合規矩，這一兩銀子太多了，不帶這麼來的，你這次賺的是玩命的錢，這銀子我不能要。」

  壯憨卻生氣似的把銀子往趙老頭手裡硬塞了去：「讓您拿著就拿著，跟我講什麼客套，你也知道我這是玩命的銀子，誰知道我還有沒有命花呢，你照顧了我這麼久，這點銀子我還捨不得啊。」

  見壯憨這樣，趙老頭也就不推辭了。

  「行，這銀子我收著，今天你就別走了，老規矩，上路之前都要好好喝一頓，我去整點好東西，咱們今天多喝點。」

  壯憨道：「嗯，行。」

  說完，壯憨看向了吳昊跟秦詩若，然後道：「趙爹，他們是……」

  趙老頭道：「哦，這兩個可是貴人，一個是大名鼎鼎的長安街神探，一個是京兆府的秦捕頭，呵呵，他們也來了半天了，卻不說是來幹嘛了，我也就不好怎麼招呼他們。」

  說完，趙老頭小心的道：「二位，我們爺倆現在要做飯了，你們要是沒什麼事的話……」

  吳昊掏出一張銀票：「不知這張銀票，夠送幾個死者回鄉安葬的？」

  吳昊掏出來的是一張五百兩的巨額銀票。

  趙老頭的手一哆嗦：「您……這是要行善？」

  吳昊點點頭：「嗯，對，行善。」

  今天的所見所聞，讓吳昊的心很是震動，如果他不做點什麼，他的良心會過不去。

  而一旁的秦詩若也隨即掏出一張銀票：「也算我一份，趙老爹您拿著。」

  秦詩若掏出來的也是一張五百兩的巨額銀票。

  趙老爹的手抖的更厲害了。

  趙老爹用不敢相信的語氣道：「您二位真的要把這些錢都給我？」

  吳昊很肯定的點點頭：「嗯，我們相信您。」

  趙老爹激動的都要哭了：「這可真是太好了，這裡一共四十三個棺材，不管是離家近的還是遠的，現在都可以回家了，不不不，不止他們，有些埋下去的也都可以回去了，這……這可真是感謝兩位大善人了。」

  吳昊淡淡一笑：「不謝，應該的。」

  吳昊笑的可是一點都不輕鬆。

  然後趙老頭將銀票用手好好的搓了搓，收進了懷裡，然後又小心的道：「大善人，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

  吳昊道：「我知道，你們要吃飯了嘛，正好我們也要吃飯了，那就一起吃好了。」

  趙老頭跟壯憨的臉都驚的變形了。

  「一起吃飯？跟我們？」壯憨不敢相信的道：「大善人可真會說笑，我們都是吃死人飯的下等人，你們怎麼……」

  吳昊正色道：「我們也是吃死人飯的。」

  吳昊就是靠破案賺錢的，從某種意義上講，死者跟兇手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沒有他們，吳昊當初連房租都交不起。

  秦詩若也道：「就是，什麼上等人下等人的，都是放屁，咱們不講究這些狗屁規矩。」

  雖然吳昊跟秦詩若這麼說了，不過趙老頭跟壯憨心裡還是有些不安，可吳昊非要堅持，最後趙老頭也只能應了下來。

  義莊裡不能吃東西，這是趙老頭自己立下的規矩，因為在他看來，當著死人的面吃東西，那是對死者極不敬的。

  所以，不論什麼時候，他都是在外面吃的，義莊外面有個破亭子，趙老頭跟壯憨做好酒菜以後，就端到了亭子裡。

  秋天的黃昏，已經漸漸的有了一些涼意，坐在荒野的亭子裡吃飯，秦詩若可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所以心裡感到別有一番滋味。

  趙老頭憨厚的笑道：「咱們都是些粗人，做不出什麼精緻的好東西，都是一些臘魚臘肉的粗食，還望兩位大善人不要嫌棄才是。」

  吳昊嘗了一口：「還不錯，挺好的，有什麼問題。」

  趙老頭乾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然後，趙老頭停頓了一下，又道：「兩位大善人真的就只是來做善事的？還是說……有什麼別的事？」

  吳昊微微一笑：「看來老先生確實是見過世面的人，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沒錯，我們來其實確實有一些事想要找二位請教一下。」

  趙老頭連忙道：「喲，請教兩個字可不敢當，不知兩位大善人究竟有什麼事需要用得著咱們的地方，咱們能做的，肯定不會推辭的。」

  吳昊正色道：「我們想了解一下趕屍人這行里的一些道道，所以希望二位能跟咱們介紹一下。」

  說完，吳昊又用一種很嚴肅的語氣道：「不管是好的壞的，黑的白的，我都想知道，不知道你們能不能保證知無不言？」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黑幕，這是避免不了的，所不同的，就是看那黑幕到底有黑了，吳昊明白，凡是跟死人打交道的生意，那黑幕絕對都是黑不見底，所以才會有此一說。

  現在，就看壯憨跟趙老頭敢不敢自揭黑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