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大結局（二）

  絕大多數來到酒店的玩家其實都有一點共同的失算之處。

  以往遊戲再怎麼嚴苛，在絕境之中也總會給一線生機，這也是鄭建明他們總結得出的經驗。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經驗會在這次失效。

  如果洛封沒猜錯，鄭建明夫婦在背後做的那些小動作不僅能藉助遊戲的力量，將兩個女兒的靈魂歸於一個人身上，應該還能幫助鄭秀姐妹倆躲過遊戲的點名。

  「可惜，他們都不知道，這一輪他們面對的敵人並不是那個還算公正的遊戲。而是個小心眼又鬼祟的傢伙。」

  抱腿坐在床上的顏秀睜著雙大而黑亮的眼睛，盯住洛封看了一會兒就問：「你和米諾斯很熟？」

  「希臘那個不熟，但這裡這個……也不能說是熟吧，他始終就像塊想黏在我身上的狗皮膏藥一樣。」

  洛封搖搖頭，沒等顏秀多問就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雖然事情還沒發生，但我也能猜到等最後一輪名單出來，你的父母大概會為了你做一些事情。我呢，現在已經不想去改變一些早就塵埃落定的事情了，但好奇心還是很重。」

  兩個人把話講到這份上，顏秀的表現反而平靜下來很多。

  她把小臉懶懶地埋下去，悶聲說：「你不是已經猜到真相了嗎？」

  洛封似乎怔了一下。

  然後，他恍然頷首，低下聲來喃喃：「所以，你的父母真為你找了個替死的人？」

  按理說，這個人不會是酒店裡的其他玩家，洛封在腦海里逐一排除掉人選後，一個不知不覺就被他忽略許久的人就跳了出來。

  「是顏領隊。」

  醒悟的話語在寂靜的房間裡猛然響起，落在人耳中，如同平地的一聲驚雷。

  洛封轉頭看向了神態淡然的顏秀，嘴裡輕輕地說：「那個姓氏和你一模一樣的女領隊……她是當時酒店裡面，除了你們二十六人之外，唯一的住客。可是，怎麼會呢？」

  此時的顏秀當然不可能明白洛封驚訝的事情是什麼，她開口回答說：「嗯，你沒猜錯。接下來你可能還想問，他們是怎麼做到這一切，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但我的父母是『羅剎鬼婆』的人，或許你就能理解一些了。還有，事情最後的結果，我不說你也知道。」

  在洛封的注目下，顏秀很冷靜地揚了揚眉毛。

  「我父母強行把施加在我身體上的死亡厄運轉嫁給了別人，代價就是他們倆一個暴斃、另一個也共同承受了遊戲的懲罰。我雖然活了下來，但我也成了孤兒。而且，事實上整件事的結果，也不像我父母想像中那麼順利。」

  「剛剛你問我，我究竟是鄭秀，還是鄭素對吧？」

  「我這麼跟你說吧……我既是鄭秀，也可以說是鄭素。」

  洛封微微皺眉地看著她問：「怎麼會呢？」

  「你以為雙魂一體真是那麼容易實現又沒有後遺症的事情嗎？」顏秀搖著頭說，「我的父母當初也差不多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們根本沒想到結果會是那樣。親人之間的靈魂，有時候就像兩杯雜質都很相近的水，然後兩杯水被倒進了一個杯子，你再想把它分開，你能把它等量地一分為二，但你能完完整整地復原一切嗎？」

  洛封好像明白了，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你現在就更像是……兩個人的集合體？」

  稚嫩的小手打了個不怎麼清脆的響指，眼前的小女孩突然格外嚴肅地說：「所以，你也可以說我不是鄭秀、也不是鄭素，我只是……現在的顏秀而已。」

  「可是，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洛封依舊有點難以理解。

  顏秀講的話不光讓他聯想到自身，更讓他想到了他碰到的鄭素。

  假如說當年鄭建明夫婦已經成功的話，那現在就不該再有什麼鄭素才對。

  抓起旁邊的枕頭無聊地拋起來玩的顏秀很快給了他答案。

  「我父母第一次成功了，但第二次的時候，他們其實失敗了。」

  雙手很費勁兒地接住厚重的大枕頭後，顏秀扭過頭看看還皺著眉的洛封，便咂著嘴說：「他們被遊戲發現了！雖然我這具身體沒有死亡，但當時我和妹妹的靈魂也再次一分為二。只不過……」

  顏秀話未說盡，洛封也知道她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下就說：「所以你在心裡還是認為自己是鄭秀？」

  「差不多吧？我從十五年前起就認為自己是鄭秀了。有時候也會有人說我像雙重人格，一面文靜，一面又很暴躁。但是很奇怪，我每次想到我妹妹，可能是因為自己最後幸運地活下來、可能是因為自己最後擁有了這具身體，所以我就忍不住會想，會不會我才是鄭素？而留在這裡的人，才是最無辜、最善良的鄭秀。因為我，全家才落到這樣的境地？」

  聽完顏秀的話後，洛封就想起了鄭素、想起了鄭素那失卻的下半身……

  最後，他的內心響起了一聲不為人知的嘆息。

  他終於明白，這個她在後悔著什麼，那個她，又在埋怨著什麼。

  在楓林大酒店，鄭素之所以不願意見顏秀，可能單純就是小孩子在生家長的氣。

  在她眼裡，顏秀和父母都拋棄了她，很多年以來，都未曾來找過她。又或者，真是那個原來的鄭秀在怨恨呢？

  真相到底如何，恐怕沒人能說清楚了。

  「不過你今天為什麼會這麼配合？這不太像是你的性格。」

  「我想開了。」

  隨手丟開那個枕頭，顏秀甚至放棄形象地抓起了腳丫子，在床上隨意亂滾。

  「反正這次副本結束，我也什麼都不記得了。找個熟悉又陌生的人把話說出來，心裏面也痛快。」

  「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不知道？米諾斯的言靈。它不光是口禁，還會改變我的認知和記憶，讓我忘掉很多在這個地方的經歷。」

  洛封注視著她，驚訝又疑惑地說：「可是你現在在遊戲裡。」

  「你認為，這遊戲和現實有區別嗎？只要我來到這裡，厄運就會隨行。」

  話說完，努力滾了兩圈直喘氣的顏秀忽然站起身來拍拍小手，湊到洛封的近前，看著他問：「我有個好處給你，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