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弱肉強食

  「明王廟會」。

  由藤蔓與枯木枝交纏形成的老舊牌匾上刻著四個充滿奇異風格的大字。

  洛封怔怔地站在原地，無數點微弱的明亮光芒正在他猩紅的眼瞳中倒映閃爍。

  一個龐大而繁華的夜間集市出現在了他面前。

  光亮熾熱的篝火堆在集市門口的兩側「噼里啪啦」地燃燒，熊熊的焰火不時高漲起來，在半空中靈動跳躍。

  洛封來到篝火堆邊上，小心翼翼地往裡望去，只見形形色色、衣著怪異的路人們正在集市中歡笑遊玩，四處張燈結彩，笑聲與談話聲不斷，似乎在進行一場盛大的宴會一般。

  一陣古怪輕快的曲調隨風飄來，帶著原始與野蠻的氣息，又像是摻雜了百獸的鳴叫，鶴唳鷹鳴，虎嘯獅吼，讓人心中生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奇妙感覺。

  「明王廟會……」

  顏秀的聲音在洛封的腦中低低地響了起來，滿懷感慨和驚訝。

  「沒想到你竟然能進入明王廟會？」

  洛封神色難言地瞄了一眼集市門坊上方的那四個大字，蹲下身來抱起了終於乖乖回到他腳邊打轉的雪白小狐狸。

  「明王廟會是怎麼回事？這裡就是明王區域嗎？你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我不該來這地方嗎？」

  「明王廟會的確在明王區域中，但它不代表著整個明王區，它只是明王區裡的一種特殊活動而已。」

  「特殊活動？」

  「對。」顏秀的語氣很是古怪，「據我所知，目前唯一能夠進入明王廟會的玩家只有『羅剎阿婆』的人……因為他們身上都算是沾染了妖的氣息，可你又是怎麼回事？」

  妖？

  洛封一愣，剛想追問，話語忽然滯在了嘴邊。

  因為他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大漢從集市中走了出來，一邊啃食一整條烤肉，一邊在走出集市門坊的瞬間，這大漢的鼻子就陡然變長，發出「哼哼」的響鼻聲，一對耳朵也倏地變大，撲動了兩下，形成蒲扇般的肥碩大耳。

  【豬妖】。

  一個遊戲名稱很適時地出現在大漢的頭頂上，確定了洛封心中那個有點難以置信的猜想。

  他下意識抱著小狐狸退到旁邊去，仔細看了看那豬頭大漢手裡正在啃食的烤肉，整個人頓時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理由很簡單，那條烤肉擁有一隻五根手指的手掌……

  「這裡的妖怪會吃人？！」

  趁著集市門口進進出出的那些路人或者說妖怪沒留意到自己，洛封趕緊躲到角落裡去，壓低了嗓音，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質問顏秀。

  「冷靜一點，人家只是在廟會裡面買了點自己喜歡吃的『零食』而已。」顏秀好像知道洛封看到了什麼場景，用出奇冷靜、甚至可以說調侃的口吻回答了他一句。

  洛封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臉色在一旁的篝火下顯得陰晴不定。

  「『零食』？如果你是那位被害者的家屬，你還說得出這樣的話嗎？」

  假如《恐怖人間》僅僅只是一個遊戲的話，他當然不會這麼恐懼，沒準他還會主動湊上去問問那位豬妖口感如何，然而……當遊戲不再是遊戲時，他剛才所見的一幕儼然就成了地獄似的場景！

  連帶耳邊那陣輕快怪異的曲調都讓他由衷地心底發寒。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即便被洛封用家人做比喻，顏秀的反應依舊很平靜，「問題是，為什麼妖怪就不能吃人？明明我們人類也每天都在吃其他的動物，在吃那些妖怪的同類。」

  洛封當即怔了一下。

  很快他的眼角就微微抽動，生氣地低聲問顏秀：「你現在是在跟我討論什麼倫理問題嗎？」

  「不，我只是想告訴你。也許在你看來，那些妖怪吃人是很恐怖的事，但在那些妖怪看來，這種事很正常。因為那就是牠們的日常。人是萬物靈長，但有誰規定萬物靈長的地位就必然超乎其他所有的物種？憑什麼人就不能成為其他物種的獵物？」

  顏秀的聲音終於逐漸冷了下來。

  「洛封，你要明白，在這世上，由我們人定下來的規則並不是什麼必然的鐵則，只有弱肉強食才是必然！這個世界，你強你就可以把其他動作當成獵物，你弱，就只有成為食物的下場。你可以憎恨那些妖怪的行為，但你沒辦法指責牠們……因為我們平時在做的事，和牠們又有什麼區別？」

  顏秀的話令洛封突然一下子有些啞口無言。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下頭去攥緊了手，沉聲說道：「……好了，我不想跟你繼續說這個話題。你只要告訴我，接下去我們該怎麼辦就好了。進去？我估計那裡面應該全都是那種吃人的妖怪吧？」

  「你猜得沒錯，雖然我也沒去過明王廟會，但裡面的情況隨便想想也知道。」顏秀又變得輕鬆了起來，「所以還是走吧。我事先也沒想到你會來這裡，不管你的那把刀究竟想帶你做什麼，現在的你，恐怕很難混進那裡面。」

  「你不是說我們在羅剎海廛中一般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嗎？」洛封側頭望了望集市當中熱鬧非凡的景象，嘴裡反而不甘心地低聲問了一句。

  「對。可能找到明王廟會的玩家一向都是『羅剎阿婆』的人，他們本身就和那些妖類相處得不錯，誰知道你家的刀會把你領到這裡來？」顏秀這話明顯含著點諷刺意味。

  洛封聞言就皺起眉頭，一時略顯猶豫。

  按理說，狐鬼沒理由害他，但顏秀的話也不無道理，要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貿然進入這個妖怪集市的話，沒準真會遭遇不測。

  「呦！」

  結果這時，一聲熟悉的叫聲突然從懷中響起。

  洛封低頭看去，只見一雙黑琉璃般的烏亮眼睛正在直勾勾瞅著他，如同在提醒他什麼。

  洛封不解地看著小狐狸，剛想嘗試出聲詢問，就見他懷裡的小狐狸竟然張嘴吐出一小團淡白色的煙氣。

  那煙氣在空中扭曲變幻，沒過兩秒就形成兩個筆跡稚嫩的文字——

  「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