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到底該相信誰

  我渾身像是被什麼束縛住，能走能動，但就是無法逃離。

  哪怕聽不到任何聲音，可本源相近的那種氣息，還是讓我第一時間肯定，他就是莫離。

  「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千年前，你在這裡留下什麼東西？還有，這些村民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不確定的事情太多，甚至在剛才的一瞬間，我心裡竟然產生了一種恐懼感。

  害怕自己？這種情況太違和了，但這種突如其來的預感，已經救過我太多次了，在跟莫離相比的情況下，我更原因相信這種感覺。

  腦袋很怪異的感覺，就像有什麼力量，在試圖侵入，但最後卻還是失敗了。

  「你說話，這滴眼淚是怎麼回事？你在防備誰？你……真的愛過喬桑嗎？」最後這個問題，我都分不清，是為誰在問的。

  從我得到的記憶，還有所有人的回憶，甚至流亡於地獄最底層的那個東西來看，都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我，莫離是愛著喬桑的。

  愛的無法自拔，愛的深沉痛苦，愛的只能一死了之，但我已經不是幾年前的我了。

  越是放在明面上，不加掩飾的真相，往往就越不是真相，我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出來。

  可不管我怎麼問，都沒半點回應，也不對，這麼說也不確切，至少我能感覺到腦袋裡微妙的波動，莫離的神識還在。

  但就像他說的，已經很微弱，就要支持不住了，所以根本沒辦法侵入我的意識之中。

  當我第三次想要問，想要試著跟他溝通，甚至猶豫，要不要乾脆放開意識，不自主思考，完全代入他的存在的時候。

  周圍的氣息陡然變化，渾身的毛孔眼都在向內擠壓，我幾乎是本能的做出抵抗，可下一秒，身體裡，屬於莫離的氣息，就全面甦醒。

  拼命把我的意識給按壓下去，它這是沒有真正的形體，不然我都能想像得出，它早就歡呼雀躍的蹦躂，拍著巴掌的歡迎外面那些瘋狂湧入的氣息了。

  我再一次肯定，這是莫離，他說要把接下來的責任，交給我了。

  我幾乎瞬間想到，難道是這個村子的秘密？還有那個大祭司，白事先生，甚至很多人都想得到的東西？

  如果我之前猜的沒錯的話，這些村民，甚至那個東西的存在，都是為了對抗，壓制地府的，難不成在一千多年前，莫離就已經算到了，現在地府會出現變化？

  「冥君？」我不自覺的嘀咕出聲，可又猶豫著搖頭，冥君是地府之主，對我，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強大的存在。

  但對莫離而言，卻明確不是，真要覺得會成為禍患，直接殺了他的閒人，不給他存在的機會就行了。

  什麼天道規則，什麼地府有序之類的，對普通人是跨越不了的鴻溝，但是莫離是上古真神，都敢窺測天機，逆勢而為的存在。

  還會在乎這點小事嗎？

  那他真正在提防的，是誰？一想到地府里，可能還有著這樣的一個存在，我整個人就都不好了。

  一驚悚，才發現身體竟然不能動了，在我鬆懈的一瞬間，屬於莫離的氣息，整個壓制下來，我連吃奶的勁兒都用出來了。

  還是反抗不了，除非……

  除非我抱著魚死網破的人，強行把體內的莫離氣息先壓制，或者完全煉化，但那樣，我就算是切斷了和莫離最後的一點牽連。

  我內心裡本來就不把自己當成是莫離，但不管我再怎麼牴觸，都改變不了我就是莫離轉世的事實，一旦我切斷這一絲氣息。

  我個人有什麼損失，那倒是沒什麼，但是莫離呢？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些氣息，就會變成無根之萍，煙消雲散。

  一個為了人族自我犧牲的真神，這種下場，還是未免可惜了，還有他留下的那些布置。

  也都會跟著他意識的破滅，徹底消失，現在一個接一個的千年前的老怪物，全都跳了出來。

  要說他們沒有什麼圖謀，沒有其他的心思，真是打死我都不信。

  玄門一盤散沙，再加上杜一，也就是大祭司的關係，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他們能互相抵消，不要成為反而禍害人族的力量，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都桑是巫族的地盤，從來就是跟人族有仇的，哪怕沒有當年莫離封印的仇恨，他們也只會奴役，傷害人類。

  人族自己……

  不提倒還算了，現在一想起來，我心都疼的快沒法呼吸了，我也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在這些勢力之中，人族其實是最平和，最一直乖乖發展自己的一個存在。

  按說算是跟誰都沒有仇怨，可偏偏占據了最好的生活資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沒有人不懂。

  我嘆了口氣，現在有希望終止這一切的，似乎就只剩下莫離了，只要他是認真的，我就算什麼都不清楚。

  就算被趕鴨子硬上架又能怎麼樣，我不是上古真神，做不到看待人族泯滅，就跟看著螞蟻滅絕一樣。

  真要是世界上都沒有人類，變成另外一種情形，我只是想想，就表示接受不了。

  我能指望的人不多，但莫離能相信的人就更少，這麼一想，我又心安了點，強行放鬆下里。

  強大的氣息，瞬間從頭頂壓了下來，我緊咬著牙關，還是被衝撞的七葷八素，差點直接暈倒。

  心裡不斷的嚎叫，「慢點 ，您老倒是考慮下我的承受能力啊。」

  我是人，不是神，過猶不及的道理都不懂嗎？我是真快哭了，可是連發出點聲音都做不到。

  莫離的神識已經完全集中在一點，甚至連跟我溝通的意思都沒有了。

  我倒是想強行把意念拍給他，關鍵實力太弱，真要這麼做，就跟拿著一瓶礦泉水，非想要把漲潮的海水，給潑回去一樣。

  我嘆了口氣，強行壓下心裡的牴觸，不管怎麼樣，賭一把再說吧。

  氣息湧進身體裡，我說不出的難受，每一處關節都跟被敲碎了重組一樣，血肉，細胞，每一個地方不難受的。

  可偏偏又舒服的讓人上癮，甚至有一種恍惚感，覺得就應該是這樣的。

  是人類自己的意識不夠強大，以至於身體改變了狀態，才會將就成了現在這樣。

  我這回是真的放心了，正要把意識放空，全身心的放鬆，畢竟莫離之前已經說過了，他的神識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再也堅持不住了，我生怕因為我的不配合，讓他的動作變慢，到最後關鍵的事沒交代清楚，我還真是找不到哭的地方了。

  神識在即將放空的一瞬，心突然揪緊，我整個人差點彈坐起來，不過這也就是我的錯覺。

  就憑我現在的身體狀態，真的想要坐起來，那就跟白日做夢差不多，根本做不到。

  莫離氣息剛剛進入的一瞬間，我就感覺到腦袋深處，有什麼在不斷的試圖溝通，不過後來又被壓制下去了。

  我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莫離，但這一刻，我才知道，不是，不是莫離。

  是另外一股熟悉的氣息，「大祭司？」

  我怎麼就把他給忘了呢，他就是個超級賭徒，把自己的一切都給降解了，直接融入黃泉水中。

  莫離的神識是強，但畢竟已經快要消散了，開始還能抗拒的住他，可是一旦打破這種平衡，想要主動被我煉化的時候。

  他就趁虛而入了，最主要的是，他不會坐視我得到莫離的全部傳承，否則他就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而且要是擱在一起，他頂多心有不甘，接下來再算計也是一樣，我就算得到莫離全部的傳承，但我畢竟不是莫離。

  沒有神血神骨的情況下，實力根本不足以發揮，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已經是押上了身家性命，一旦得不到這滴眼淚，他就只能一直在黃泉水裡。

  時間長了，被陰氣，怨恨，遊魂所侵襲，難保不會漸漸忘了自己是誰，這我都還沒算計到冥君的這個因素。

  冥君就是地府的帝王，哪怕之前他已經死了，一旦封印破損，失去這滴眼淚之力，我當然不會繼續幫他擋住天道規則。

  到時候天雷降下，有黃泉水分擔，大祭司不至於徹底消失，但受傷衰弱還是難免的。

  而地府，也註定會有新的，受天地規則認可的新任冥君出現，不管是為了彰顯地府之威，還是給前任冥君報仇，以震士氣。

  他第一個要對付的，都會是這個害慘了地府的大祭司。

  重傷之下，我就不相信，他還能保得住命，就算他還有什麼其他的布置，比如說……外婆，或者和外婆一樣的其他人。

  但沒有他親自坐鎮，地府又受到天地規則保護，加上重創之下，眾志成城，他的那些爪牙不出現還好，真的出現，也只能是送人頭的命運。

  我幾乎在瞬間，把精神提到高了極致，雖然還不能抗拒莫離的壓制，但也達到了一種平衡。

  如果大祭司真的想要破壞，想要具體做點什麼的話，我還是有一點點還手的力氣的。

  我甚至都想好了，到時候只要爭取，哪怕那麼一絲絲的時間，都能直接引爆莫離的氣息。

  我說的當然不是全部，哪怕一丁點，都夠讓我心疼的了，但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了。

  畢竟大祭司已經在黃泉水裡，跟莫離那滴眼淚攪和在一起了，我不出手，他也會跟我一直搶奪。

  別說最後那些我能不能撈到手裡，哪怕真的能，就說耽誤的這些時間，都不知道會有多少氣息，已經消散不見了的。

  算來算去，還不如捨棄一些，我已經在慢慢伸出觸角，小心的摸索，觸碰。

  不是為了別的，他也是剛剛融入，真正的契合度有限，還做不到所有的方向全都一致。

  我在找，他立足的方位，只要引爆那個位置的氣息，才能最大限度的阻礙他的行動。

  而且對他的傷害也會越大，此消彼長之下，我的損失，也是最小的。

  「唐辰，你別亂來，聽著，馬上切斷跟莫離的聯繫。」大祭司的聲音又快又急。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我不動，我給你守著這些黃泉水，幫你壓制莫離的本源，你來煉化，那些氣息，力量，全都歸你，怎麼樣？」

  「呵。」我忍不住冷笑，他是真的傻了，還是當我是傻子？

  全都給我？我差點就相信了她的無私豁達，可惜……

  「你認識那個白事先生吧？就是你親自點選的下一任大祭司？」我生怕他含糊過去，乾脆提醒的更清楚一點。

  總不會他自己的嘍囉，還說謊污衊他吧？「你可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人，還是別把帽子戴的太高，小心風大，連腦袋一起刮掉了。」

  我奚落的說道，大祭司的氣息波動跟著大了一點，顯然，他在生氣，不過我倒是一點都不在意。

  我就算說出天花來，他也不會真的放棄野心，白事先生這種，倒還可以說是養的一條狗，沒有什麼感情之類的。

  那外婆呢？那之前留在都桑的那個大祭司呢？哪怕有利用，有算計的成分在裡面。

  但是情份，互相欣賞，信服，肯定也是有的吧，我可沒看出來，他對他們有什麼顧及的。

  需要犧牲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大祭司被我連續的冷笑給激怒了，幾乎是在低吼了，「我是有私心沒錯，但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人，是人族。

  我最多殺幾個人，我真正想要的，是做人上人，但莫離不是，他是真神，真神眼裡皆螻蟻，你沒有生活在那個時代。

  你不懂當時的人族，是怎麼樣的生存環境。」

  他說的都對，說的太有道理了，我竟然被說笑了，「不是恨人族嗎？怎麼？需要人族身份的時候，就隨便拽過來了？」

  我都被這些人的無恥，給徹底震住了。

  「當年的情況我是沒看到，但你做的那些事，我卻看的明明白白，還有……

  不管其他的真神如何，莫離以一己之力拯救人族，封印都桑，維持和平上千年，你認為自己比他對人族更有用。

  臉呢？」

  「那些都是假象。」大祭司氣急了，瘋狂的衝突，想要找到黃泉水裡，稍微薄弱一點的地方，但怎麼都找不到。

  前一刻剛剛衝出來，後一秒，就被莫離的氣息給封堵回去。

  我看的既暢快，又心驚，莫離已經很衰弱了，又加上一直不停的把力量，輸入到我的神識裡面，讓我煉化。

  可就剩下的那麼一點點力量，就能把大祭司弄到崩潰，如果我能真的利用好他的氣息，之前想要解決，想要報仇，想要守護的一切。

  就都不那麼艱難了，可同樣的，萬一大祭司說的全都是真的……

  在地獄最底層的時候，大祭司一直在引導我相信這個，甚至是冥君也在有意無意的這麼做。

  我也不知道是受到了誤導，還是心裡本能的一種反應，也曾經幾次懷疑過。

  尤其是喬桑告訴我，當年都桑王的交代，還有村民說的，關於救命恩人莫離的細節，我幾乎就斷定了，這一切都是莫離籌謀好了的。

  還是後來到了這裡，白事先生不想再繼續偽裝下去，得意忘形之下說漏嘴，我才知道真相，也才真正的相信莫離。

  可……

  我突然想到一個最不合情況的地方，白事先生是大祭司的人，而且還受到他詛咒的控制，我只是說了一句挑撥的話，白事先生就嚇的臉色大變。

  恨不得立刻跪在地上，瘋狂的求饒。

  那他怎麼有膽子，說大祭司不願意讓我知道的話？哪怕是無意中說錯了，難道大祭司也不在意嗎？

  腦袋裡突然冒出個想法，除非……

  除非這些話，本來就是大祭司想要讓我知道的，或者，白事先生名義上被大祭司控制，但其實根本上，早就不是他的人了。

  這是最不可能，但也是最合理的理由，我還沒忘記，白事先生說過，最開始是老都桑王想要用他，還忌憚他的能力，心性兒。

  所以不得已封印詛咒他，卻被大祭司半路給截胡了，事情真的到此就為止了嗎？

  會不會，其實當時的黃雀，並不是大祭司，而是另有其人，大祭司只是當初捕蟬螳螂背後的，另外一隻比較大的螳螂？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莫離就……

  這個念頭剛一產生，我甚至還沒有真的經過大腦，神識就自動的做出反應，拼命反抗，驅趕莫離的神識的侵入。

  我的心更慌了，在被驅逐的瞬間，屬於莫離的神識也開始反彈，可之前他們明明都已經消失，被我煉化了的。

  竟然是…… 幻覺嗎？

  我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要是我剛才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已經完全煉化了那些神識，真到了危急關頭，他全部爆發出來。

  那我的意識，還會存在嘛？

  「莫離的氣息已經甦醒了，我幫你，你趕緊把他的神識全部驅逐出來，他不是你能煉化得了的。」

  大祭司瘋狂嘶吼，不計成本的衝到我面前來，低吼著：「他從來就沒想過消失，他是想要奪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