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為了保護他們

  我總不能說，我之前也是這麼懷疑的。

  老村長還以為他是當真的，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那膝蓋砸地的聲音，聽的我都一陣肉疼。

  「真神恕罪，真神恕罪啊，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是感激，對，我是感激真神駕臨，神像已經顯靈了，村子一定會得救的。」

  一個一個的高帽，不要錢一樣的往我腦袋上扣，我趕緊把他扶起來。

  「這事說來話長，我不是你說的那位真神，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肯定不會不管。」

  我的解釋，也不知道他相沒相信，總之，還是一口一個真神的叫著，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是是是」的答應。

  我實在不想跟他磨蹭了，直接問：「勇子和李子的事，你清楚嗎？」

  他一愣，猶豫的問：「那要看真神想知道的是什麼事。」

  這話說的還真沒毛病，我被噎的一愣，狠狠瞪了他一眼，「任何事，不一定需要問那方位，這樣吧，你把最了解勇子和李子的人，都叫過來，我有事要問。」

  老村長一點都沒含糊，問清楚我沒有多餘的事情吩咐了，就小跑著出去叫人了。

  村民就在外面，沒有一個離開的，所以沒用多長時間，五個人就跟在老村長後面，忐忑的進來了。

  我大致掃了一眼，三男兩女，裡面還有個老熟人，剛剛還見過面的那個什麼李叔。

  那些人都說他是李子的親人，他也一點沒撇清關係，我當時就知道，他們關係應該是不錯的。

  可惜苦於沒有機會單獨問問，現在倒是時機正好。

  我直接就從他先開始了，「勇子家的人很少嗎？當初是怎麼死絕的？」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問勇子，張嘴就說：「李子這孩子，心善，他…… 」

  說到這兒，才反應過來我要問的是什麼，不確定的問：「你問的是誰？」

  「勇子。」我很肯定的回答。

  心裡也是哭笑不得，他是李子的親人，跟勇子的仇應該算是很深了，我問他勇子的事，難怪他這麼錯愕。

  不過我也沒打算換人，畢竟現在的問題都是最普遍的，別說李子跟勇子那麼熟，關係那麼好了。

  只要是村子裡的人，恐怕就沒有不知道的。

  果然，在被老村長警告的看了幾次之後，他終於嘆了口氣，「行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說說，其實，這事也沒什麼奇怪的，怪就怪在…… 」

  勇子也是村子土生土長的孩子，可是他父親年輕的時候，對神像出言不遜，還揚言，再留在這裡，村子裡的人，都會被連累死。

  這還能行？村民都離他遠遠的，甚至請客都沒人敢去，要是在城裡，宅一點，興許還沒啥。

  但是在村子裡頭，死門子，拿著日子就沒法過了，不說別的，光是種地就夠一嗆了。

  勇子爸爸倒是硬氣，直接把田給租出去了，自己跑城裡打工去了。

  一開始還陸陸續續往家裡寄了點錢，這在村子裡，就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畢竟別人都不敢離開，大家都窮，那還不覺得，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富裕了，這就忍不住了。

  可惜好景不長，也就兩三年後，勇子突然得了怪病，沒人知道到底怎麼了。

  勇子媽帶著他，到處去看，就是沒見好轉，後來勇子爸回來了，抱著孩子要進城。

  老村長不讓，勇子爸差點操刀子，最後還是拼命，才衝出去的。

  但是回來的時候，就剩下勇子爸，獨自帶著勇子了。

  村民再不待見他們，總也得問問的，他鬍子都像是幾天沒颳了，眼睛跟能殺人似的。

  只是說，勇子媽媽死了，具體怎麼死的，葬在哪，通通都沒說，有人再問，他就直接拎刀子，把人給追出去多遠。

  後來就沒人敢靠近了，那以後，勇子爸就沒再出去幹活。

  在家裡乖乖的種地，要是一直這樣，其實也還過得去，畢竟都是鄉里鄉親的，再有什麼不滿的。

  也架不住日久天長，更何況家裡少了個女人，各種不方便，有那麼一些心腸好的，就有點看不過去，多少就會幫襯一點。

  李子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李子媳婦，結婚幾年，一直沒有孩子，看見勇子那麼可憐，自閉，乖張，就母愛泛濫。

  就這麼亦嫂亦母的相處著，那是一個下小雨的晚上，當時縣城裡來發計生用品。

  好多人都去領了，李子媳婦也去了，等回來的時候，想著勇子可能還沒吃飯。

  就特意拐過去，看了眼，沒想到勇子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李子媳婦還以為他是病了，可是摸摸腦門兒，也沒高燒啊。

  想背起勇子，去衛生所看看的時候，勇子才一把揪住她的袖子，求她救救他爸。

  勇子平時孤僻，但是膽子不小，而且絕對不會亂說話，現在嚇成這樣，還怎麼問都不肯多說。

  李子媳婦就覺得事情大條了，也不顧勇子拼命阻攔，硬是去找了老村長。

  當時好幾個人都被吵起來了，跟著一起去找，找到勇子外婆家的時候，大口開著。

  裡面血腥味濃的都嗆人，再沒見過世面，村民也知道這是出事了。

  果然，進去就發現，勇子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媽，表哥表姐，全都被砍死了。

  看傷口，擺明了就是斧頭，而在那之前，李子媳婦親耳聽到勇子說，他爸是突然拿著把斧頭出去的。

  說是有人要殺他們，他要救勇子，先把那人給殺了之類的。

  也不知道是勇子父親情緒太激動，說的不明白，還是勇子太小，再加上心情緊繃，學的不清楚。

  當時大家的表情都不好了，有膽子小的，直接就暈了過去。

  本分的村子裡，全都是住了祖祖輩輩的鄰居，突然發生命案，所有人都接受不了。

  更何況，哪怕到了現在，李叔也承認，勇子父親在那兒之前，跟岳父家裡的關係是很好的。

  只是媳婦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後，才斷了聯繫，誰讓他不肯說死因呢，誰家白白死了個閨女，能不聞不問。

  但也就是生氣，沒人懷疑是他害死的，畢竟夫妻的感情一直很好。

  老村長也知道壓不住了，直接讓人報警，接著，又開始帶人去找。

  這要是讓個兇手在村子裡亂竄，再加上還是本村的人，隨便敲了哪家的門，都能敲開的情況下，後果就不敢想像了。

  連續找了好幾家，都沒找到，有人突然弱弱的說了句，「會不會去親戚家了？」

  大家心裡都覺得不應該，但反正都是找，去哪兒找都一樣，既然有人提出來了，也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思，過去了。

  勇子爺爺奶奶早就過世了，當時還在的親人，只剩下勇子大伯，三叔，還是四姑了。

  都住在勇子爺爺留下的老房子裡，大家直接過去，還沒等到門口呢。

  就聞到最不想聞到的血腥味。

  這回大家都殺了，甚至都忘記思考了，這裡可是勇子父親最後的親人了。

  當時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但是剛一進門口，所有人都不敢再奢望了。

  最外面的是勇子四姑，趴在地上，手拼命的往前伸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身子被攔腰砍斷，血跡蜿蜒了一路。

  跟著，再往裡走，一個接一個的屍體，勇子父親的所有親人，全都死在了裡面，那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是有完整屍體的。

  別說在村子裡了，這就算是放在案卷里，都是大案，要案了。

  老村長氣的差點直接厥過去，憤怒的跺腳，讓人報警，接著，就開始敲鑼打鼓，全村通報。

  這在當時的村子裡，就算是最可怕的懲罰了，所有人都不會給他開門。

  也不會再相信他，不過我實在說不出譴責的話，因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老村長的做法，是保護大多數的人。

  我深深吸了口氣，心情壓抑的厲害，我真的沒想到，勇子的親人，竟然是以這種方式死絕了的。

  也總算是明白，他們為什麼管勇子叫鬼子，都說他應該去死，必須趕出村子，否則會帶來災難了。

  「然後呢？勇子的父親，找到了嗎？」我問完就後悔了，他都知道結果了，那肯定就是找到了，只不過，我想知道的是，在哪兒找到的。

  這件事任憑誰聽了，都是觸目驚人，所以我問的方式有點問題，李叔也沒介意。

  「當時所有人都知道了，有的直接出來，跟老村長匯合，一起找勇子父親，剩下的也都關閉大門，誰叫都不肯開。

  當時也就是殺了個措手不及，又防備之後，他再想下手也不那麼容易了。

  這裡是村子，又不是城裡那種，總是講究什麼夜生活的，這裡到了晚上，連點聲音都沒有的。

  既然沒有住家出事，那勇子父親肯定就是往外跑了，說真的，要真是那樣，大家覺得也不錯。

  畢竟都是鄉里鄉親的，誰都不願意親手抓他，但要是還在村子裡，那就關係到所有人的命了，不能不抓。

  可跑出去就不一樣了，那就是警察的事了，村民總不能說家都不要了，出去抓人吧。」

  老村長的心情也是沉重的，找了一圈之後，就說要去拜拜真神，求得保護，大家也都不安，最後乾脆全都跟著一起去了。

  李叔說完，突然直直的看著我，苦笑著說：「大家都是來求保護的，可誰都沒想到，勇子父親竟然會在神廟裡。

  當時他拿著把斧子，渾身都是血，臉上，頭髮上，身上，全都是，就跟從血池子裡，剛撈出來的一樣。

  憤怒的瞪著神像，看我們進來。操著斧子，就要砸神像。

  這還得了，我們一窩蜂的擁上去，把他給撲倒了，老村長用身體護住神像。

  勇子父親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當時十幾個大小伙子，愣是沒按住，被他給掙脫了。

  直接就奔著老村長去了，老村長不肯讓開，他就跟瘋了一樣，還是直接往下砍。

  當時人太多了，根本沒人注意到，勇子什麼時候跟在後面的，當時突然衝出來，保住他爸的腿。

  當時我就在現場，可還是沒看清，後來我們問過所有的人，沒有一個看清楚的。

  誰都不知道，勇子父親怎麼突然就跌倒了，斧子好巧不巧的，就放在脖子底下，整個腦袋都砍下來了。

  血全噴在勇子臉上，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但關鍵是他父親的死，太詭異了。

  也不怪他們害怕，其實我心裡也害怕，跟自己的命比起來，別人的可憐算什麼，這就是人性，不是嗎？」

  李叔說著，還看了眼周圍的人，眼睛裡全都是嘲諷，我這才認出來，最後的站著的那個女人，就是之前叫囂著。

  一切都是因為李子，應該李子親人自己掏錢的那個。

  她撇了撇嘴，沒吭聲，李叔也就是說說，沒指望她回答。

  所以還是看向我，苦笑著說道：」後面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了，是勇子兩口子不忍心，一個那么小的孩子，扔出去自己能生活嗎？

  還不就是個死，當時我也勸過他，血脈這東西，不信是不行的，勇子父親連親人都殺，殺的還都只是親人。

  他對勇子這麼好，我擔心將來有一天…… 」

  李叔顯然也沒想到，有一天會一語成箴，哽咽的抹了把臉，才勉強穩定住，接著說道：「可是李子說，真都不管他，那怨恨不是更多嗎，我還能說什麼。

  他還說，要說血脈，那村子裡的人，往上數，就都是同一個血脈的，勇子爺爺，太爺爺，也沒出過事情。

  誰知道勇子父親就這樣了，如果真是血脈傳承，那下一個，也未必就是勇子。」

  我點頭，善良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應該被尊重，我默默吸了口氣，問：「那後來到底發生什麼了？真是因為李子媳婦生了孩子，所以他們就鬧彆扭了？」

  勇子經歷巨變，性格偏激也說的過去，可我總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李叔再次看了看周圍，才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樣，硬著頭皮說道：「其實，勇子根本沒生他們的氣，離開，都是為了保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