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你不是這趟車的人

  哪怕到了現在，他還是沒有安全感的，緊緊攥著我的手，一聲不吭，嘴巴緊緊抿著，顯然，在緊張，或者是……

  興奮？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想到這個詞語，閃現在腦子裡的時候，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他都要死了，而且還是面對這麼恐懼的未知環境，還能興奮的起來？

  我趕緊甩了甩頭，讓自己別再胡思亂想，喬桑看著很柔弱，但是實力一點不弱，根本不需要太辛苦，就拽著繩子，一點點向上。

  要不是考慮到他的承受能力，和一些可能引起的變數，所以一直分出大部分的精力，留心著外面，恐怕早就把人拽上來了。

  不過就是這樣，我的手也舒服了點，雖然還是被緊緊攥著，至少不用承受那麼大的拉扯力。

  而且不需要卡在窗戶處，失重的難受了，他的臉一點點上升，已經快要跟我平視了。

  突然，我心猛的一顫，他……

  之前在底下，角度問題，加上我一顆心都是提著的狀態，所以並沒有注意到，現在這麼面對面，我突然就想起來了。

  這張臉我絕對是見過的，但是……

  「喬喬，快放手，他不是這趟車的乘客。」我倉促的大喊道。

  他分明是之前來的時候，已經全毀的那趟車上的乘客，檢票的時候他就站在我旁邊，不過後來倒是沒再遇到，所以只是依稀有個印象。

  加上這回我又是剛上車不久，腦海里的記憶自動的調整模糊了，還以為眼熟也是正常的。

  喬桑對我的話，從來都是無條件執行，大概腦袋裡還沒反應出來，我之前說的，到底都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第一時間鬆手。

  我也想鬆手，按說他被繩子拽著，突然鬆開的同時，會有一瞬間的錯愕，我直接鬆手，被他的重量拉扯，很容易脫手。

  可我剛鬆手，卻被更緊的攥住，一瞬間手火辣辣的疼，手骨都好像斷掉一樣，整個胳膊都跟著下落一點，我不得不更靠近窗戶一步。

  他往下滑落，這回沒踩住標示牌，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憤怒的嘶吼，「為什麼鬆手？你們都想害死我，你們想放棄我。

  做夢，休想，我要拉著你們一起死，一起死…… 」

  他猙獰的咆哮，迫切的想要爬上來，但是沒有繩子借力，我還不肯拉他，根本做不到。

  他另一隻手扒上來，拽住我的胳膊，想要往上爬，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手邊連個可以借用的東西都沒有，想把他手敲下去也不行。

  緊緊抿了抿嘴唇，只能忍著疼和麻漲，不斷的晃動手臂，幅度越來越大，甚至都把他晃悠了起來。

  他兩隻手緊緊拽著我的手，根本不敢放開，這回倒是沒法繼續往上爬了。

  我倒是想過，乾脆探頭出去，讓他的腳落地，不過他早有提防，跟蜘蛛人一樣，把腿屈起來，緊緊貼著火車皮。

  而且我也就是一時衝動，仔細想起來，還是一陣後怕，沒錯，讓他離開火車的範圍，他很可能會跟之前那些人一樣，進入地獄。

  但是我呢？我的手還被他拽著，難保不會遭到一樣的待遇，我是想要去地獄最底層沒錯，也想要去救冥君。

  但絕對不是按他們這種方式進入，一旦被滅神咒操縱，就是靈魂離體，被活生生拽進地府。

  冥君可是說過的，哪怕是地府，也要遵守天地規則，萬一我真的死了，就算他想網開一面，也不能讓我還陽。

  「呼…… 」我深吸了口氣，外面的風很大，我不小心探出去的幾根頭髮，瞬間被攪碎，扯著頭皮，生疼生疼的。

  喬桑急的不行，掐起指決，就想要打出去，我猶豫了下，還是攔住了。

  「他還是活人。」我已經探測過這個人的氣息，他竟然還活著，不過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活人了，總之是一種，我都說不清楚的狀態。

  可是在之前過來的時候，我的確在車上，沒發現任何活人的氣息，更別說，滅神咒下，沒有倖存者的定律了。

  「你還是先看看你自己吧。」喬桑急的跺腳，眼圈都紅了，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她是以為，我犯老好人的毛病了，因為是活人，所以不忍心殺，寧可犧牲自己，也要努力到最後一刻呢。

  前生的莫離是什麼樣的人，會怎麼選擇，我不知道，但是我……

  肯定不會善良到這麼沒有底線，在我看來，我能活著，保護好我想要保護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其他人，真的不是那麼重要，能幫的幫一把，實在不能，那也沒什麼可愧疚的。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總是指望別人，本身就是一種不負責，和無賴的行為。

  「我是想知道，當時的人，還有幾個活下來，他們遭遇了什麼。」我知道喬桑是真的關心我，所以特意解釋了一句。

  當時那麼多的人，被自相殘殺而死，我很確定，他們肯定沒有活著的了，但是不是不是被自己人殺死的，就都活著？

  還是說，只有遊蕩到車外，沒有真正死去的，所以才活著？畢竟我感應氣息的時候，主要是放在車內的，哪怕是車外一點點，也只是滅神咒的範圍之內。

  畢竟之前我篤定了，一旦被甩出去，就會進入地獄，不知道他怎麼會成為特例。

  但他的確太特殊了，特殊到，我可捨不得他直接死掉，或者消失，上一趟列車出事，到現在，也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我們都驚心動魄的差點玩完，他就是靠著火車，活了這麼久嗎？

  但是也不對啊，這個火車，明顯不是之間的那趟，那他又是怎麼平移過來的呢？

  還是說……

  他的特殊性，其實不在列車，而是在鐵軌之類的？空間的交錯？

  我腦袋裡一團霧水，覺得哪個都是可能的，但又那個都不應該。

  喬桑抿了抿嘴唇，沒吭聲，顯然，她是明白我的意思了，可還是不放心的站到我旁邊，戒備的盯著下 面。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早就認出我了吧？」我冷冷地問道。

  哪怕他算是半個熟人，也是劫後餘生，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但我半點憐憫都沒有。

  知道他的身份，我就懂了，他之前那些反常的舉動，根本就不是被嚇的，而是在提防我。

  哪怕不能獲救，他也想讓我一起死，讓現在這個火車的所有人，一起死。

  人有時候真的……

  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滅神咒甚至不需要在多殺人，只要封禁住這個路段，把無辜的人，越來越多的送過來就夠了。

  之前那些被害死的人，會幫著它殺人，哪怕能放過後來的無辜者，他們都不會同意。

  自己死了，就一定要讓所有人同樣不幸，我都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再多看他幾眼，我會懷疑人生。

  莫離犧牲了那麼多，犧牲所愛，犧牲自己，就是為了救這些人嗎？也太特麼的不值了。

  我一直在指責喬桑，放不下自己身為都桑人的身份，她的感受，全都是站在巫族人的立場。

  但是我又好到哪兒去了？我也是因為自己是人類，才知道人類的喜怒哀樂，覺得他們的存在是合理的。

  但事實到底是什麼呢？每一個種族，都希望自己更強大，都有自己信奉的神明，都想得到庇護和幫助。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不然，之前那些人的下場，你很清楚。」我已經覺得噁心了。

  順勢往下探了一點，他的臉色驚慌的厲害，根本不需要說別的，就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原來，真的是不能被扔出這個範圍之內？我掐了個指決，打在他手背上。

  力道很小，不足以傷他，但是足夠他手背一麻，直接鬆手。

  「啊，不要，我說，救…… 」他拼命掙扎著大喊。

  我本來的目的就不是殺了他，所以在他崩潰的瞬間，直接出手，抓住他的手，把他重新提了上來。

  不過這一次，我是抓住他的手腕，手指扣著他的脈門的，只要我稍稍用力，他就會失去知覺，扔下去，全憑我的心情。

  「我的耐心不多，你的時間更不多，想說什麼，能說什麼活命，自己考慮清楚。」我可不想聽他說些沒有用的。

  被他一耽擱，這麼會兒的功夫，外面已經有慘叫聲了，沒有嚴磊和老鬼，我不知道會不會還跟之前一樣，有人被挑唆。

  然後開始像病毒蔓延一樣，為了活命，瘋狂的殺戮，所以我必須之後，後面都發生了什麼。

  如果他不知道，那我就不能再他身上浪費時間，而且這麼個心態已經崩壞，甚至想拉著所有人去死的存在，也就不能再活著了。

  我其實很想讓喬桑出去看看，第一時間掌握動靜很重要，但一來擔心她的安全，二來，我現在很危險，哪怕我要求，她也不會離開。

  所以這個念頭也就只是在腦海里轉了一下，就已經收起來了。

  「他們，他們全都會死。」窗外的人，在衡量了一番之後，終於開口了，而且第一句話，就是讓我倒吸了口冷氣的答案。

  「你說誰？」我不得不追問一句，他說的他們，是之前列車裡的人，還是…… 我們？

  我已經自動代入現在的身份，哪怕之前的那趟列車，我也是坐過，還登記了身份的。

  可我畢竟跟他們不同，我現在還活著，真真正正，好好的活著，所以我不能死。

  男人咧嘴一笑，我之前確實沒有看錯，在提到死這個字的時候，他的確是在興奮。

  「所有人，全都會死，你殺了我也沒用，帶我回去，帶我回去，我幫你們攔住他們，說不定，你們可以逃出去。」

  他的眼睛裡有一抹亮光，還有一絲 ，算計，我忍不住冷笑，他還是想活著，哪怕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也還是想要活著。

  但卻不肯相信我們會救他，所以選擇了談條件，一旦他活著，就是跟我們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當然會有什麼說什麼。

  真的會攔住誰，這種話，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但要是說，他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多說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倒是有可能的。

  畢竟不管是上次，還是這次，我表現的都不是普通人，而且我是唯一的倖存者，在現在，包括前一刻，我都是他最妒忌，最痛恨的。

  可如果他也可以上來，那我就是他活下去，最大的依仗，我深吸了兩口氣，噁心的感覺更強烈了。

  要不是還有一點理智，我肯定就第一時間，把他扔下去了，他該死。

  「能不能活著，要看你的價值，別跟我耍小聰明，幫我攔著？你還不配。」

  我冷冷的說道，他的臉色不好看了，憤怒的瞪著我，不過他心裡其實也明白，我說的都是實話。

  能逃出去一次，我就能逃出去第二次，至於其他人……

  他本身就是個自私的人，當然不會相信，有人能為了別人冒險，這麼一想，臉色就慘白的有點厲害了。

  「我，我告訴你，你別鬆手，我什麼都告訴你，你能保證，拉我上去嗎？」他還想要最後談一談條件。

  可惜，我已經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外面的慘叫聲已經開始強烈起來，甚至還有腳步跑動的聲音。

  我是想知道之前的事，但他畢竟是個例，還是現在的情況更重要一點。

  條件？

  我嘲諷的冷笑著搖頭，「你沒資格跟我談，要不要說，你隨便。」

  喬桑的手指再度掐了起來，哪怕之前出手的是我，而且我還攔住了喬桑，但是他心裡多少也是明白的。

  那不是因為喬桑太弱，反而是因為她太強，所以我才會這麼急切的，想要保住他的命。

  我出手，他還想要掙扎一下，但是喬桑不高興了，他的表情就驚悚了，畢竟從開始到現在，喬桑在乎的，都只有一個我而已。

  外面的那些人，死去的那些人，甚至他可能知道的，暫時不死的辦法等等，喬桑都絲毫不介意。

  那個人看不穿喬桑的身份，但是至少能夠感覺得到，喬桑對人命的漠視。

  「還有倖存者，有跟我一樣，飄蕩在外面的。」他這回一點都不敢耽擱了。

  看著我，大喊的喊道，「你知道的，當時車廂裡面都亂了，所有人都瘋了，他們開始自相殘殺，他們都相信，只要殺了別人，自己就能活。

  我不信，但是我說不動他們，我想要讓他們聯合起來，把那兩個說謊，害我們的人找出來，但是沒有人能我說的話，他們甚至想要先殺了我。」

  他另一隻手，無望的揪著頭髮，眼神很恐懼，很絕望，顯然，當時的記憶，到現在還讓他無法正視。

  也是因為這個，我確信，他說的是實話，只不過他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偉大，那麼無私。

  我相信他是勸過別人，也想要所有人都停止殺戮，哪怕當時作為活人，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善良。

  但根本原因只有一個，他需要幫助，他很清楚，靠自己一個人，根本就跑不出去。

  所以才會，一看到情況不對，就放下了所有人，甚至說不定，他是故意隱藏了逃生的方法。

  利用那些已經瘋狂的人類，吸引嚴磊和老鬼的目光，甚至是滅神咒的鉗制。

  「繼續。」我的眼神不自覺的鄙視，他憤怒的看了我一眼，不過很快就收斂了。

  「當時所有的車廂門都關著，根本就出不去，我們也咋過列車玻璃，最開始是不敢，後來是真的使勁的砸，裡面都開始死人了。

  外面的危險也就不算什麼了，我們只想找個地方逃跑。」

  我點頭，表示相信他的話，在還有可選擇的情況下，他們會聽從乘警的安排，甚至想要躲在封閉的安全空間之內。

  但是一旦不安全了，情況亂成一團的情況下，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跑，周圍的已經不可靠了，當然最好的是躲藏起來。

  他們都說普通人，根本不會想到什麼異空間，滅神咒之類的，說不定，他們中的有些人，還以為只要跑出去，沿著鐵道線跑，就能看到人群，找到救援呢。

  看我點頭，他稍稍鬆了口氣，尷尬的說道，「我被擠到車門旁邊，我不想殺人，就一直沒往前面去，突然我靠了個空。」

  他說著，偷偷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又在用春秋筆法，什麼不想殺人，什么正好擠過去，全都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我也沒揭穿。

  他還以為我不知道，表情得意了點，又接著說，「我就趕緊出去了，我不確定外面到底是什麼，而且之前乘警通知過了，外面很危險，所以我就把門關上了。「

  他很不要臉的把自己說成了英雄，冒險出去給大家探路，我已經快要克制不住眼內的鄙視，不過更讓我驚訝的是，那扇門，怎麼可能突然打開？

  滅神咒一旦開啟，就已經把所有人都給限制住了，根本就是不死不休。

  「你在門外面，看到人了嗎？」我其實想問的是，看到什麼東西了嗎？不過話到嘴邊，又換了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