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我恨你

  也是因此，我才會成了徹頭徹尾的普通人，甚至身上唯一的那點屬於莫離的氣息。

  也是在不斷的吸收他的記憶的時候，才附帶著獲得的，估計不仔細感知，都發現不了。

  我以為他是力盡而亡，好吧，所有人也都是這麼說的，可是今天，乍然知道這麼多的內幕，甚至發現，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樣的。

  我突然明白了，莫離是故意那麼做的，我都能看穿都桑的野心，莫離要不是對喬桑愧疚的，寧願捨棄天下人。

  那麼他就一定會知道，更會留下足夠的防範，也是個惡趣味吧，有什麼能比得上，一直想著希望拼命，到最後卻看到絕望，一堵封死的牆，來的絕望崩潰呢。

  我把身體裡，所有屬於莫離的氣息，全都召喚出來，硬生生逼到指尖，好吧，也得多虧了那個東西，給了我一部分莫離的本源氣息療傷。

  否則就憑我現在的實力，還真的把握不大，「啊。」我嘆了口氣，但願這次過後，喬桑不會再次崩潰。

  那個東西對我留手，甚至是幫忙，雖然不都是因為喬桑的關係，哪怕他跟我說的那麼絕對，但是他心裡也清楚。

  他是沒有形體的，他無法去愛喬桑，他的執念，只有我能完成，可到底是喬桑幫我說了那句話之後，他才有所行動的。

  我心裡一陣說不出的滋味，不過讓我因為這點酸澀，而放過都桑王，或者是覺得虧欠了喬桑，將來在都桑的事情上面放手。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在莫離的氣息逼出來的一瞬，我直接雙手接印，把它們全都打進法陣的缺口之中。

  「你，你瘋了，你找死。」都桑王比之前都要憤怒，暴虐，甚至法陣都承受不住而出現碎裂的趨勢。

  但我卻一點都不慌亂，他還真的是急了，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開心，這證明，我賭對了。

  他能順著裂縫出來，我當然也能利用裂縫，算計他，屬於莫離的氣息滲入進去的一瞬，我就感覺到，那邊有什麼，強大的力量在甦醒。

  那股力量同時在回應著我，哪怕強大的足以湮滅法陣，湮滅法陣這邊的我，但我卻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

  這是真正的莫離本源氣息，都桑王已經在試圖關閉法陣，我死死的撐著缺口，「現在想要走，不覺得太晚了點嗎？」

  我都不稀罕挖苦他了，口口聲聲要殺了莫離，要為都桑報仇，現在還不是莫離親至呢，只是一些本源的氣息，就嚇得恨不得多生兩條腿。

  我心裡既自豪，還有點酸楚，自豪吧，有點勉強，不過作為轉世之後的我，為自己的上輩子得瑟得瑟，也不算多過分的事。

  不過什麼都怕對比，跟自己的前身，殺神莫離一比，我就太不夠看了。

  心酸的夠難受的，當然，我這麼說，其實對都桑王來說，也不是很公平。

  他現在惜命，不想死，甚至都不想受到傷及根本的傷害，否則真拼命起來，我也不會這麼輕鬆。

  加上莫離早就封印了都桑，他的體內，還因為皇族之血，受到了壓制，當年莫離是贏了，但也不是贏的那麼輕易。

  「唐辰，放我哥回去吧，只要封印關閉，都桑的人就不會再過來了，這不是你要的嗎？」

  腰間一涼，還沒等我回頭，耳邊就傳來喬桑的聲音，不對，應該說是，桑公主的聲音。

  以前我沒太注意，哪怕覺得是有分別的，但也只是以為，跟身份，喜歡有關，就是語調，語速上的區別。

  但是現在，我在召喚出莫離本源氣息之後，一切都變的敏感了，我甚至能聽得出來，桑公主聲音背後的顫抖。

  尾音後，那一抹哽咽。

  「呵。」我笑了，這算不算是上天對我的厚待？我剛還在想，這算不算是欠了桑公主的，哪怕再不願意承認，心裡也還是不舒服。

  可她現在出現了，還來阻止我，那這個欠字，就徹底沒有了。

  我根本沒把腰間的匕首當回事，哪怕上面森冷的氣息，已經足夠說明，那不是普通的匕首，甚至可能是都桑的聖物，巫之匕。

  只要被他刺破一點點，就會被巫力侵襲，年年月月，日日時時生不如死，「這話，你自己信嗎？」

  都桑會再也不出來？我忍不住嘲諷的冷笑，桑公主的身體在晃，抵在我腰間的匕首，都在畫著圈的滑動。

  我臉色不好了，她沒有殺我的意思，能不能不要亂動？當然，我之所以不怕，可不是仗著她對莫離的情分，以為他不會動手。

  別說是我了，就算是莫離本人，她上輩子不是已經做出過選擇了嗎？

  我一隻手緊緊攥著，好歹也算是相愛一場，只要她不真的動殺機，不阻止我重創都桑王，重新封禁無間。

  我也不想跟她動手，我能聽到桑公主上下嘴皮貼合的聲音，可是好一會兒，她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畢竟不是都桑王，做不到那麼不要臉，她不動手，我卻不會停下，都桑王的實力不低，我還沒托大到以為，還有下一次的機會。

  哪怕就是這回，我其實也有很多僥倖的成分，法陣已經裂開一道道的紋路，跟烏龜殼看著都差不多了，只要再堅持一下下。

  法陣就會徹底碎裂，都桑王會受到反噬，那時候，還會有一瞬間的機會，我會直接封印裂縫。

  哪怕他不會死心，在外面的酆都厲鬼，還有那幾個逃出來的都桑遺民，都不會安分，但至少，威脅要小了一大半。

  還能給人間，再爭取個幾十年的準備時間，到時候，說不定就有什麼好辦法了。

  哪怕是莫離的轉世，我也從不認為，自己就是救世主，人類的救贖了，我又不是奧特曼，沒有什麼使命之類的。

  到時候不管是玄門，還是一些隱世的高人，都應該準備好了吧？只要聯合起來，總不會讓都桑，真的把人類給屠了吧？

  「唐辰，求你。」喬桑到底是都桑的公主，看到裂縫封禁，也許還能無動於衷，但是看到都桑王受到重創，就忍受不了了。

  求我？我忍不住苦笑，也許在她心裡，這已經是最危難，最痛苦的一句話了。

  可她根本不會想到，再都桑那些巫族人，大肆殺戮的時候，有多少家庭，多少老人，多少孩子，多少丈夫，多少妻子，都在為自己的家人，苦苦哀求。

  她的眼睛裡，只看得到都桑的戰火，卻不知道，別的地方，早就是滿目瘡痍。

  我不說話，喬桑就死死咬著嘴唇，我沒回頭，卻因為釋放莫離氣息的關係，能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的一舉一動。

  甚至都桑那邊的波動，都逃不開我的眼睛，一道道氣息在飛向都桑王身邊，他果然還是那個狠絕的巫族之王，比他的父親，還要更勝一籌。

  「不要求他，我們都桑的人，永遠不需要向卑賤的人類低頭。」都桑王大喊著，讓喬桑動手，「殺了他，為死去的亡靈報仇。」

  我沒吭聲，其實，我也想知道，喬桑會怎麼選擇，也許，這是作為莫離的一種執念吧。

  哪怕早就知道結果，也還是想要再一次看到，再一次，好讓自己死心，這些氣息放出來，我難免會受到莫離意識的影響。

  喬桑死死咬著嘴唇，一個勁兒的搖頭，眼淚一滴滴的滾落，被逼急了，才哭著求我，「放我哥走，唐辰，算我求你。」

  還是這句話，我心驀然一疼，哪怕她沒有選擇聽從都桑王的話，直接殺了我，但是她還是跟前生一樣。

  「喬桑，我還這麼叫你，就是為了最後一絲情分了，都桑人的德行，我不信你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如果你還跟上輩子一樣，那你註定只能再死一次，那你的復活，就是最大的悲哀了。」

  我說的是真話，前生的事，莫離痛苦，桑公主也不好過，莫離都已經放下了，她卻還要再經歷一次。

  而且這回，不會再有用盡心力，想要護著她的那個人了，不會只是聽到她的哭聲，就痛的無法呼吸。

  「你還在等什麼？你忘記自己的身份，使命了嗎？都桑人不怕死，你難道想要跟他混在一起，就不顧全族人了嗎？

  我這次沉睡之後，都桑就都交給你了，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你想葬送整個都桑嗎？」

  都桑王句句都是指責，身後喬桑已經搖搖欲墜，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我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不忍心，「呵。」我鄙夷的冷笑，更加猛烈的催動本源氣息，這次，壓制主要是奔著皇族血脈去的。

  不只是都桑王，就連喬桑，都噴出口血來，「不怕死？你剛才怎麼不敢這麼說？」

  喬桑的臉上一變，不過抿了抿嘴唇，還是什麼都沒說，看著她眼神飄忽，我就知道，她還在幫都桑王找藉口。

  可惜，我都已經開口了，哪還會給她繼續逃避的機會。

  「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好哥哥，都桑悍不畏死的王，已經讓僅剩的巫徒，全都趕過去了。

  我之前說錯了，都桑的確是不怕死，只不過不怕死的都是別人，你們的這個王，可是怕死的狠，命比所有都桑人都金貴。」

  什麼自己沉睡，都桑都要靠喬桑了，都死過一次了，還是不肯放過她，欺騙，利用，再欺騙，這麼拙劣的招數，偏偏喬桑一次又一次的上當。

  我都開始為她的智商著急了，就算是親人，也不能做包子沒夠吧？也得有點是非觀吧？

  「你們都桑底蘊很深厚啊，巫徒全都死光也沒關係，真是百年大計啊。」我說的嘲諷無比。

  之前進過一次無間，我很清楚，除了大祭司之外，都桑已經不剩下太多的高手了，現在把巫徒全都犧牲掉，就等於是後繼乏力。

  直接空出了一代人，哪怕有那麼幾個厲害的巫師頂著，但是之後呢？用一代人，換一個王的不用重傷，呵呵，這跟玄門那些，為了自己活著，不惜耗費大量人命續命的怪物，有什麼區別。

  哪怕是玄門那些怪物，自己也知道躲藏，不敢真的拿到明面上來說，否則，一定會受到圍剿，就連門派，都會跟著蒙羞。

  但是到了都桑這裡，就成了為了大計考慮了，我一點留面子的意思都沒有，都桑王倒是不服氣，可惜，他的皇族之血被我壓制。

  別說傳音過來，就連像之前一樣，稍稍控制法陣，都已經做不到了。

  喬桑一再的搖頭，「不，不會的，我哥哥從來都是衝著前面的，他全都是為了都桑。」

  「是嗎？」這事我還真有發言權，「這事他跟你說的？還是整個都桑人，都被騙了？跟我作戰的時候，只有老都桑王一馬當先，我可從沒見過，你們現在這位英勇的都桑王。」

  我也沒再矯情的說什麼，莫離前世的記憶，既然他們都說我是，那就是吧，反正我說的都是真的，一幕一幕，都存在於莫離的記憶之中。

  尤其是最後一戰，城破，子民亡，現在這位都桑王，的確是一馬當先，不過乾的是一馬當先，衝出重圍的事。

  「你不能這麼說，我哥哥但是還，還…… 」喬桑應該是想說還小，但又想到她不是更小，都誓與都桑共存亡。

  哪怕是死，也不睜眼看著屠城，國滅，是，她是因為莫離，有深切的愧疚，可就算不是，她也絕對不會苟活，因為尊嚴，她說不出違心的話。

  抿了抿嘴唇，不信的辯解，「都桑不能亡，哥哥是忍辱負重，那個時候，活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我搖了搖頭，喬桑說的沒錯，可惜，那是在她心裡，在她那位好哥哥心裡，可是誰活著，都不如自己活著。

  「難道沒有他，都桑就沒有領頭人了？還是說，他曾經遲疑過，推脫過？」我一點都沒有，讓喬桑跟都桑反目的意思。

  相反，我深知怎麼說，那都不可能，我只是希望，她不用再像上輩子一樣，死的那麼慘。

  「之前沒打過仗，沒反抗過，難道在都桑，他打成了英雄？」我就想不明白了，難道在都桑，打自己人打的很歡快？

  不然喬桑是怎麼有勇氣說出，他是個英雄，悍不畏死的話來的？我都開始崇拜都桑王了，這洗腦的功力，強的都讓人嘆服。

  「不，不是，你別說了，我不會相信的，你不懂，被封禁在無間，暗無天日的不是你，你根本不明白那種痛苦。

  死掉就是解脫，活著，才是永遠的受苦。」喬桑一手捂著心口，一手顫抖的，用匕首點著我，雙眼通紅。

  還是，怒了嗎？

  我笑著點頭，果然，還是都桑才是第一位，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哪怕她自己心裡也是清楚的，這些都是真的。

  可偏偏閉著眼睛，不肯醒過來，「所以，你的好哥哥，你們都桑的王，正在用無盡的人命，爭取這個受苦的機會。」

  我說的充滿嘲諷，喬桑卻不管不顧，「放手，你快放手啊。」

  她一改之前平淡哀傷的態度，變得癲狂，歇斯底里起來，我一愣，猛然想起，她體內的也是都桑的皇族之血。

  我能體會到的波動，她多少也能察覺到出，當然也發現了，都桑的巫徒，正在急劇減少，一大片一大片的消失，都是在她哥哥的身邊。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心疼，她能想到的辦法，還是只有讓我住手，這唯一的一條路。

  「喬桑，對不起。」我說話的同時，轉身擦著匕首而過，閃身到了她面前，一手按住她抓著匕首的手，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勺。

  逼迫她只能看著我，「現在，沒有人可以讓我停下來。」

  哪怕是我自己，也做不到，屬於莫離的氣息已經盡數離體，只有裂縫徹底封死，皇族血脈再次沉睡，才會重新回歸我的體內。

  喬桑拼命掙扎，哪怕她什麼都清楚，卻還是接受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已經不愛我了，為什麼還要復活我，為什麼？」

  面對這個指責，我的確無話可說，沒錯，如果不救她，根本不會有裂縫產生，那麼哪怕最後無間會消失，都桑人也是相親相愛，一起恨著外面的。

  哪怕像之前的巫徒一樣，死後的最後一點巫力，都用來維繫她的生命，但是至少，他們都是快樂的，懷著希望的，在為族人犧牲。

  她不醒來，就不需要再次面對這些，我想要憤怒，想要說，這是我欠她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算計的，利用酆都厲鬼的嘴，告訴我復活的秘密。

  但是到了嘴邊，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的一切算計，都是在莫離還愛著她的前提下，若是不愛了，的確，還不如不讓她知道。

  「對不起。」我知道這三個字最沒勁，可是除了這三個字，我是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喬桑拼命捶著我的胸口，嚎啕大哭。

  下一秒，突然撲進我懷裡，緊緊的抱著我，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