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真的有兩個喬桑，那現在跟在我後面的這個，還真的是都桑的桑公主。

  她之前悲痛欲絕的那些話，我以為是氣話，是她為了維持最後的尊嚴，不得不說的話，但是現在，我突然不這麼想了。

  也許，她根本就是她的心裡話，她深愛著的，是莫離，也只有莫離，我只是莫離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個投影，嚴格說起來，在她心裡，跟那個東西也沒什麼區別。

  只不過樣子更像，人也更具體，更真實一點，她的難過，傷心，全都是因為莫離的不在，醒過來之後的再也不見。

  生死離別，永遠是最痛，無法跨越過去的傷心，她會有那樣的感受，我一點都不奇怪。

  但是……

  如果她是桑公主，那之前的那個喬桑，是誰？

  跟傀儡人不同，她的靈魂，似乎一直是同一個，只不過身體是不同階段的兩個，女靈曾經說過，後來的喬桑，說不定，就是轉世之後的喬桑。

  這裡面涉及到的秘術太多，除了都桑的巫族人，還有真神莫離，所以她也無法真的看透。

  我心突然說不出的難受，跟我相識，結婚，為我而死的，都是另外一個喬桑，我一心想要復活，卻不但沒有成功，還因此被徹底放棄的屍體。

  如果說不知道這一切，那我和喬桑之前的一切，都已經，隨著她的復活而結束了，我可以說，我不再欠她一絲一毫。

  可是現在呢？

  喬桑並沒有真的復活，他們利用我，卻復活了都桑的桑公主，以至於放出了都桑的遺民，連都桑王，都可以在這世界上，造成干擾。

  我趕緊拽出手機，想要給大貓打個電話，我迫切的想知道，之前喬桑的屍體，到底去哪兒了。

  我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想錯了？

  可惜手機進水了，怎麼都沒法開機，我再試了兩次，乾脆一股煙，燒了。

  身後腳步聲接近，一直白皙的小手伸過來，手裡躺著一隻最新款的手機，「用我的吧。」

  我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喬桑，腦袋突然冷靜下來，如果她不是真正的喬桑，是桑公主，那她跟我之前的情分，也許就跟我之前，對桑公主的一樣。

  只是從莫離的記憶里，感覺出來的，哪怕知道那是上輩子的自己，但也代入不了真正的感情，比看電影，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

  這個時候打聽喬桑屍體的事，她肯定會有提防，說不定，會先一步想辦法毀了，讓我沒機會把她們換回來。

  哪怕她有什麼顧慮，在我面前不敢輕舉妄動，但是我沒忘記，她是都桑的公主，更是酆都的鬼王，她身後可以動用的力量，實在太多。

  說不定還有多少，玄門的人等著投機取巧，願意幫她做一些事，來換取利益。

  我再著急，也不能把危險帶給大貓，嘆了口氣，沒接她的電話，「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回去再說吧。」

  她苦笑著追過來，擋在我面前，「你已經堤防我到這種地步嗎？你覺得，我會利用你，害你？」

  我剛才那麼著急，後來無所謂的說不是什麼急事，落差的確很大，但說到底，我也沒想瞞著她。

  我想給彼此留一份顏面，她不願意，非要撕破，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你？」

  我嘲諷的看著她，她有喬桑的記憶，甚至喬桑的一切，但還是不能否認，她是桑公主的事實。

  「你心裡到底愛的是誰，不需要跟我解釋，更不需要面對任何人，只要別騙了自己就行。」

  哪怕我就是莫離的轉世，但是性格，經歷，氣息，全都不一樣了，愛上轉世之後的我，就跟愛上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人，沒什麼區別。

  「呵。」喬桑慘然一笑，這回，什麼都沒有，默默收回手機，攥的死死的。

  指節都因為過度用力，而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我強忍著，什麼都沒說。

  其實哪怕她只是前生的桑公主，我也沒想要傷害她，至少在她真正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之間，是不想的。

  但欺騙，哪怕是什麼都不說，也只會讓她越陷越深，重新掙扎到前生的，那種進退兩難的漩渦之中。

  絕情，也許才是對她現在，最好的保護，她又看了我一眼，不舍，疑惑，哀傷，絕望，堅強……

  種種不同的情緒，都凝聚在一雙眸子裡，不但不顯得違和，反而奇葩的自然，層次分明，哪怕是我看了，都覺得心裡針扎一樣的疼。

  滄海桑田，是最大的悲涼了吧，她終於動了，繞過去，慢慢向後走去，我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她有沒有停下，回頭過。

  甚至不想去分辨腳步聲的頻率，她離開了，這就好，哪怕我心裡也知道，山洞裡肯定有危險，有她跟著勝算會更大。

  可我剛指責過她，自己當然做不到，為了胖子，為了我在意的，去為難她，我的兄弟，我自己救。

  至於之間，關於外婆的猜測，我還是沒有放棄，不過哪怕這件事跟都桑沒有關係，他們肯定也是參與其中的。

  外婆的目的當然不會是殺了胖子，她只是想讓我跟都桑對上，然後好藉機報仇，她不是想讓我站在她這邊嗎？

  可以，我如她所願，引出都桑王，至於她有沒有本事，能拿的下來，就不在我的考慮之中了。

  如果……

  如果真的是外婆，不管成功還是失敗，她總該放過胖子了，我閉了閉眼睛，強行把洶湧的負面情緒都驅逐出去。

  不能難過，不能亂了分寸，不然一會兒就會影響判斷了。

  有喬桑跟著，我的心很亂，不過路倒是走的飛快，現在離山洞也不算太遠了，以指尖血，畫出來的幾張符咒，已經有了回應。

  眼前這個深坑裡，沒有一點點氣息波動，我卻更覺得奇怪了，在這兒突然出現了詭異，什麼事都沒有，才是最大的不可能。

  「呼…… 」心裡不停的叫囂著，趕緊下去看看，必須得看看，可腳步倒是一點遲疑都沒有，直接繞了過去，往前面走。

  我不傻，這裡處處都是陷阱，女靈剛才就提醒我了，都桑王不能真的自由出入，只能藉助都桑遺民的布置，稍稍干預。

  那這個深坑，會不會就是都桑遺民的布置？之所以現在還沒有氣息波動，看起來完全無害，不是因為真的安全。

  而是因為，我還沒有落進去，一旦我的神識進入其中，都桑王的攻擊，法陣，布置，跟著就會降臨。

  就憑我現在，連那個運動服男人都對付不了，跟都桑王交鋒，還是算了。

  我是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不是真的存心找死，能活著，我又不是跟自己有仇，山洞才是我必須要去的地方。

  在那兒，哪怕都桑王同樣有所布置，我也多了很多的依仗，不知道是不是女靈在那兒過了太久，哪怕只是被封禁，充滿了憤怒。

  還是有一種家的歸屬感，長年累月的，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靈氣，也跟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不斷的進行著靈氣的交迭。

  我體內的靈氣，是女靈的本源靈氣，可以這麼說，山洞的方圓三里之內，都是我的主場，實力提升不只是一點點。

  還有一點，我之前從沒想過，但是就在剛剛，女靈提醒，喬桑離開之後，我突然就意識到了。

  莫離當初選擇在山洞裡死去，也許不是巧合，更不是剛好走到哪兒，神力耗盡，再也走不了了。

  我們所有人都被騙了，莫離能把一個個的情緒，全都剝離出來，埋葬在自認為最合適的地方，還能沒機會，找一個最滿意的葬身之地嗎？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那裡是杜一聯合玄門眾人，設計的陷阱，封禁之地，更知道，女靈在裡面。

  我不知道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看待女靈的，但肯定不是太壞，不然也不會把兩儀鏡，交給她保管。

  所以，我眯了眯眼睛，那些他埋葬的東西，到現在，也只有那個東西被發現了，我真的想不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能像地獄最底層那麼安全，隱秘。

  當然，在他死的時候也許是有的，現在衛星都上天了，好吧，玄門設計法陣的一些隱秘地方，也還是有的，至今也有衛星看不到的所在。

  可我不認為，莫離能確定，一千年後，這些地方，都是哪裡，更何況，他想的也許是一直埋葬，而不是區區現在。

  「難道，是在山洞裡嗎？」我越想就越是覺得可能，尤其是女靈都離開了，法陣也破除了，但是 都桑的人，還是沒有放棄對這裡的尋找。

  說不定，他們早在法陣破壞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什麼，衝著他們現在的態度，還有跟那個東西之間的對話。

  我倒是可以放心一點，至少他們還沒有真的找出來，更別提拿走之類的了。

  莫離的東西，除了愛，這種我已經背棄了的，其餘的，應該都跟我有一定的感應，在關鍵時候，說不定，真的能擋得住都桑王。

  畢竟他的封印上，也有莫離的氣息，這種壓制，是不容反抗的，一念及此，我的腳步就更快了。

  那個東西的反應，給了我極大的信心，在山洞裡，我完全有實力，跟他們周旋。

  甚至我都能看到山洞的所在了，這裡的山路很崎嶇，高高低低的，哪怕隔著三五十米，都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所以此刻，我距離山洞，是真的不遠了，我攥緊「殺戮」，腳步更快了。

  「嗯？」我突然狠狠打了個寒顫，雙腳凍僵了一樣，邁出去的步子，直接變成了踉蹌。

  這不可能，哪怕喬桑離開的時候，我察覺到了一點不對，但怎麼勘察，都沒有發現異常，我已經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儘量不去碰觸，都桑設下的境界，法陣之類的。

  可是現在，一種很可怕，和強烈的東西，在不斷的形成，沒錯，就是形成，而不是靠近。

  我抬起右腳，想要調整好姿勢，可剛要落地，腳尖前的地上，就鑽出來一朵花。

  「格桑花？」我的腳瞬間頓住，這麼突然出現的花，根本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尤其我還在花瓣里，感應到了一絲絲，獨屬於莫離的氣息。

  這是莫離，交給桑公主的那袋種子，我連一點遲疑都沒有，就挺住了落腳的動作，哪怕我懷疑喬桑，甚至想要跟她生死不復相見。

  但是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再不設計都桑存亡的問題上，她不會害我，哪怕真的糾結到了無能為力的時候，她更可能的選擇，也是自己死去。

  前生就是這樣，這輩子，我就是為了要避免，才一再的說著絕情的話。

  停下腳步的同時，我就在左右扭頭，想要看到，喬桑是不是在附近，或者，法陣之類的，只要是有埋伏，現在也該出現了。

  但是什麼都沒有，我心裡有點說不出的滋味，也不知道是因為喬桑，還是因為找不到都桑的陰謀。

  「別亂想了，肯定是擔心都桑是壞，嗯，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整理好了情緒，我才略微平順一點。

  但是心情，還是一點都沒放下的，突然，壓迫感強烈到不能忍受，我腦門兒上的冷汗，幾乎在瞬間淌下來。

  我趕緊回頭，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我腳尖下，那朵格桑花的位置，好好的山石，突然下陷。

  「靠。」我趕緊後退兩步，石頭在山上日久天長，風吹雨淋的，各種侵蝕的，要說滾落下去，或者炸裂開來，都是正常的。

  甚至有一些，乾脆直接風化了，我也不是沒見過，可是眼前的這些，根本不是那些中的任何一種。

  是整個下陷下去，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大坑，我張著嘴巴，好一會兒，都沒找到聲音，連叫一聲都做不到。

  這不可能，山又不是空心的，哪怕我想騙自己，真有那種奇葩的山，可是塌陷下去的斷面，都是堅硬充實的。

  我掐著中指，把還沒完全癒合的傷口，再次擠出血來，以血畫符，深入進去勘測。

  剛才要不是那朵格桑花突然出現，我肯定就一腳踏進去了，沒錯，如果只是普通的深坑，哪怕再深，跟懸崖似的。

  我現在也不至於摔死，可如果，這根本就不是個坑，而是法陣嗎？

  那我現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連個反抗的餘地都沒有，我不想欠喬桑的，卻還是不得不領，她這次的這個人情。

  當然，從另外一方面來看，她能預先在這裡準備，證明都桑真的在這裡設下了陷阱，胖子的事，跟這裡也就越拖不了關係。

  「哎。」我嘆了口氣，不斷掐動指決，但是符咒連一點回應都沒有，這裡不對勁兒啊，到現在，血符還沒有到底？

  因為要勘察所有的氣息波動，加上我的中指血不是第一次使用了，趨勢的還不是什麼高深的符咒，所以反應的慢一點，我是可以理解的。

  但再慢，也比人力觀察，要快得多，這麼長的時間，都該有一百米了吧？這是要挖穿地心，還是乾脆去地府轉轉？

  煩躁的同時，我也沒敢真的放鬆，一直小心著周邊，眼前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移向深坑的時候，我總算發現，之前總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在哪兒了。

  這個坑，根本就是之前的那個深坑，是我發現之後，什麼都沒看出來，還在旁邊，趕走喬桑的那個深坑。

  我緊緊攥了攥拳頭，不是我太健忘，相反，那個深坑給我的觸動太深，別說現在了，就算是之後的一段時間內，我恐怕都忘不掉，堪稱噩夢一樣的存在。

  可是這個坑形成的時候，我還真就沒看出來了，主動是，這裡不是平台，甚至都不是緩坡，哪怕是我現在站的小路，都是坡形的。

  所以這個深坑，表面的形狀跟鋸齒差不多，不過現在仔細看看，在腦袋裡修改，平面化一點之後，就可以斷定，不管是大小，還是形狀，都是剛才的那個深坑。

  但是從血符現在還沒返回的狀況來看，又有那麼一點不一樣，這裡，明顯更深了。

  別說血符現在還沒到底，就算是現在的距離，已經是最底下了，這深度，也足有剛才深坑的兩倍了。

  難不成，這還是個會成長性的法陣，這個名詞，我還是在大貓那兒，偶然聽到過一次，不過具體的他也不知道。

  據說現在已經失傳了，除非家族裡還有一些，隱世不出的老傢伙的，還有可能，會上一點，否則，根本就只能在家族的秘笈上打聽了。

  就連胖子這個痴迷於法陣的，都表示從來沒聽過，還有這麼個奇葩的法陣形式。

  不過不管是杜一，還是都桑的遺民，肯定都是會的，我現在就後悔，之前沒多了解一點，哪怕大貓不知道，至少我也應該翻翻他那些老掉牙的手訂本。

  沒準就有收穫呢，之前我是決定好，離這個深坑遠遠的，現在倒是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