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冰箱裡的老人

  「歌曲又不是用眼睛唱的。」

  「看到這，我的心中浮現出一抹暖意。」

  「一開始，我覺得這種用紙條交流的方式，有些怪異，但是現在，我反倒覺得它非常浪漫了。」

  「那天晚上，我們用傳紙條的方式，聊了很久。」

  「在離開那裡之前，我已經決定，每天晚上都要來聽段小鷗唱歌。」

  「當夜色再一起降臨，我慌忙收拾好自己的書，心早就已經飛到了段小鷗的門前。」

  「好不容易收拾好東西，在即將出發的時候，同學劉文靜突然月我在學校外的咖啡屋見面！」

  「說實話，我挺突然的。」

  「但她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好意思拒絕。」

  「咖啡屋裡。」

  「劉文靜有些扭捏，臉頰也有些發紅。」

  「只見她開口說：我一直想問你，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那就是——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我可不是什麼傻子。」

  「一聽她這樣說，我恍然大悟，她這是要跟我表白啊！」

  「可是……」

  「我現在的心，一直都在段小鷗那。」

  「想到這，我連忙把話題岔到段小鷗身上，瘋狂暗示她，我的心，只屬於段小鷗。」

  「然而……」

  「當我說到段小鷗的時候，劉文靜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

  「她一臉驚恐的看著我，猶豫著說：你說的段小鷗，是那個酒吧歌手吧？難道你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就這句話，直接就把我給聽愣住了。」

  「我詫異的看著她，問：她怎麼了？」

  「隨後，劉文靜給我講了一個讓我這輩子都震驚不已的事情。」

  「沒錯，段小鷗死了。」

  「在酒吧里遇到她的前一夜，發生了意外，酒吧檯上的聚光燈滑落，砸在段小鷗的頭上。」

  「段小鷗倒下的時候，她的嘴裡發出來的最後的聲音，是她的歌聲。」

  「一家地區新聞網站對這個事情進行了非常簡短的報導。」

  「簡短到上面甚至都沒有出現她的名字，也沒有她的照片！」

  「但是……」

  「下面的兩則評論，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其中一則評論是：求大家不要再用調侃的語氣評論這次意外了，我是新聞死者老家的鄰居，她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女孩……」

  「第二條評論，同樣也是這個人發的，但是語氣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大家不要再說她了！！發生了一件怪事：她的屍體不見了！！她有一個老年痴呆的奶奶，說是看到她的屍體在半夜自己走了出來，現在都沒有找到！」

  「看到這兩條評論。」

  「我拿著手機，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咖啡屋。」

  「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

  「冰冷的雨水，飄在我的臉上，很涼。」

  「我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一鍋漿糊。」

  「難道說……她真的已經死了？」

  「我所看到的，只是一個死人？」

  「她讓我在門外聽歌，是怕我看出來，其實她是一句屍體？」

  「我痛苦地思考著這些問題，快步走入了黑夜之中。」

  「我的目的地是段小鷗家。」

  「我想要問問她，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

  「我現在心裡除了恐懼，還感到巨大的悲傷。」

  「就算她已經死了，但也是一個願意給我唱歌的鬼魂，她，還是善良的！！」

  「來到段小鷗家門口，我直接拿出紙筆，寫下一段話：告訴我，那個在酒吧里意外死亡的女孩，是不是你？」

  「在我將要把紙條塞進門縫的一剎那，我忽然害怕起來。」

  「我之所以能聽到她的歌聲，是因為她不想讓我知道她已經死了。」

  「假如她真的死了，見我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從此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呢？」

  「想到這裡，我開始猶豫了。」

  「最終，我還是將那張字條，放回了背包里。」

  「我敲了敲門。」

  「像上次一樣，歌聲很快響起，但狀況有些不同。」

  「我聽到她的嗓音，變得有些乾枯蒼老，不再像之前那麼圓潤。」

  「而且，她彈吉他的聲音，也不時地變得凌亂起來。」

  「歌唱結束後，我們依舊用紙條對話：今天我的狀態是不是很不好？」

  「我回：你的歌聲還是很動聽。」

  「段小鷗：別騙我，我自己感覺到了，而且，我彈錯了很多。」

  「在交流的過程中，對於知道她已經死亡的事實，我始終不露痕跡。」

  「因為我心裡很清楚，我們永遠無法在一起。」

  「但是對我來說，這種門裡門外的交流，已經足夠了。」

  「為此，我甚至都已經下定了決心，在她消失之前，每天晚上都要來陪她！」

  「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

  「她的演出，為什麼會出現問題？」

  「可問題出在哪？我卻一直都想不出來。」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

  「她的狀況，越來越不好，嗓音越來越乾枯，彈奏也越來越雜亂。」

  「直到這天夜裡。」

  「在她傳的紙條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滴暗紅色的液體！」

  「我輕輕地聞了聞。」

  「那液體上，散發著一股腐臭的味道！」

  「冷汗，瞬間布滿我的全身！」

  「我的身體，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

  「整個人就跟炸了毛似的，沒有任何區別。」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寢室的。」

  「回來之後，我第一時間坐在書桌前，打開筆記本，用顫抖的手，在上面寫道：我一直不明白段小鷗彈唱出現問題的原因，今天晚上，她不小心在紙上滴了一滴液體，液體的味道，散發著腐屍的味道。我明白了，在新聞下面評論的那個人，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她的屍體的確是失蹤了，而且就在那扇門的後面！

  原來，一直為我唱歌的，就是她的屍體！

  而現在，她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

  她的喉嚨和手指也出現了腐爛的情況，所以，她的彈唱才會……」

  「合上筆記本，我淚流滿面。」

  「其實，我的要求並不多，只希望這種門裡門外、陰陽相隔的相會，能一直持續下去罷了。」

  「但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實——屍體，總會腐爛的！」

  「當段小鷗的屍體腐爛到某種程度，再也沒有辦法唱出優美的歌曲之後，她就不會再停留在我的生命之中了！」

  「我甚至已經知道，我很快就會徹底失去她！」

  「悲傷，溢滿了我的心。」

  「很快，我又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在段小鷗徹底消失之前，我一定要見她最後一面！無論她的身體，腐爛到了什麼程度！」

  「懷著這樣的心情，我第二天晚上，又來到她家門外。」

  「不出我所料，她的聲音，更加沙啞。」

  「聽完她的歌唱後，我直接塞進去一張紙條：我今晚想見你。」

  「段小鷗：不行！！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只能在門外。」

  「我回：我一定要見你！！」

  「這一次，段小鷗的紙條，沒有再出現。」

  「我卻不依不饒，瘋狂地塞著紙條，每張紙條上都是同一句話：我一定要見你！」

  「當門縫被紙條堵住，再也無法塞進去的時候，我終於控制不住自己，開始大力拍門。」

  「我當然知道，這是徒勞的，身體已經腐爛不堪的段小鷗，是絕對不可能會開門的。」

  「然而……」

  「事情，很快就出現了轉機。」

  「我剛拍了幾下門。」

  「只聽到吱呀一聲，門竟然開了！！」

  「我心頭一緊，卻也顧不上許多，慌忙朝裡面看了過去。」

  「接著，我完全愣住了……」

  「開門的，是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房間裡，根本就沒有段小鷗的身影！」

  「老人疑惑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露出了一個微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輕輕搖了搖頭。」

  「我恍然大悟，他是一個聾啞人。」

  「這裡，顯然不是段小鷗住的地方。」

  「這裡的主人，是這位老人！」

  「可問題是……」

  「老人住在這裡，為什麼會任由段小鷗的屍體，在這裡唱歌呢？」

  「後來我才想明白。」

  「老人是一個聾啞人，他是聽不到段小鷗唱歌的，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段小鷗會選擇這裡的原因了吧？」

  「老人當然不可能見過段小鷗，畢竟她現在是一具屍體。」

  「可問題是……」

  「她也不可能憑空消失啊？」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段小鷗，肯定是躲起來了！」

  「我早就打算見段小鷗最後一面，如果今天找不到她的話，我有直覺，她就一定會完完全全消失。」

  「想到這裡，我急忙在紙上寫了一句話：我能進去看看嘛？」

  「老人眯起眼睛看了看紙條，點點頭，接過我的筆，寫道：你就是那個要買我舊冰箱的人吧？進來吧，我帶你去看看冰箱。」

  「看來……」

  「他一直在等一個要買他冰箱的人。」

  「結果剛好開門看到了我，這也算是湊巧了。」

  「我跟在老人身後，目光不停地在房間裡掃視著。」

  「房間很小，但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

  「段小鷗究竟躲在什麼地方呢？」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了老人的動作——他伸手去拉冰箱的門，想要讓我看看冰箱的內部，但無論他怎麼拉，冰箱門就是無法打開。」

  「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慌忙寫道：不用看了，我要了，多少錢？」

  「老人沒有拉開冰箱門，本來有些尷尬，但見我決定買了，就滿臉堆笑的點了點頭。」

  「我不需要一個舊冰箱，之所以買下它，只是因為段小鷗很可能就藏在這個舊冰箱裡面。」

  「通過並向上的灰塵顯示，老人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它了，它絕對是一個理想的藏身之處。」

  「老人寫道：你自己找人來取吧，我不會鎖門的，不要去臥室打擾我。」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我連給一個同學打了電話，並在樓下等著他，我們倆一起回到老人的房間時，他的臥室門緊閉著，看樣子是已經睡著了。」

  「我沒有選擇打擾他，和同學一起把舊冰箱給搬了下去。」

  「途中，我同學奇怪的問：這玩意怎麼這麼重？像是裝了一個人似的。」

  「一聽這話，我心中卻是興奮得很，打了一個哈哈後，就把目的地告訴了他。」

  「同學更加奇怪：學校外面那個廢棄的小屋？你這到底是要幹嘛啊？買這麼一個破爛貨，放那裡去，你圖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

  「來到小屋後，同學就回去了。」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面對著冰箱，輕輕的說：我知道你在裡面，我也知道你已經死了，但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見你最後一面，打開冰箱門，好嗎？」

  「說完，我就去拉冰箱門。」

  「可是……」

  「它紋絲不動！」

  「我猶豫了一下，輕輕地敲了敲冰箱門。」

  「忽然……」

  「冰箱裡，傳來了段小鷗的歌聲！」

  「我又驚又喜，再次去拉冰箱門。」

  「這次，僅僅只是輕輕一拉，冰箱門就開了。」

  「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然而……」

  「當我看到冰箱裡面的人之後，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直接就後退了兩步，冷汗瞬間布滿了額頭。」

  「冰箱裡。」

  「一個消瘦的身影蜷縮著。」

  「他是扭扭捏捏的唱著歌，臉上掛著怪異的笑容，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我。」

  「裡面的人，不是段小鷗，而是那個聾啞老人！！」

  「他的嘴唇，緩緩蠕動著。」

  「段小鷗的歌聲，從他的嘴裡飄了出來，聽起來，極其的怪異。」

  「我吃驚地吼叫了起來：為什麼會是你！！」

  「老人的歌聲，戛然而止……」

  「隨後，他慢慢的走出冰箱，詭異的笑道：我雖然聽不到你在說什麼，但是我知道你心裡的疑惑。在別人眼裡，我是一個聾啞人，其實，我不啞，我裝啞巴的原因，正是因為我的聲音很奇怪！！

  你應該已經聽出來了！」

  「根本就不需要他說，我就已經聽出來了。」

  「作為一個老人，根本就不應該發出女孩才有的聲音，更不應該是段小鷗的聲音！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