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番外四：前緣一

  「諸位皆為修仙之人，自然要以除魔衛道為己任，這妖魔害人匪淺，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清懸宗外一破落峽谷，往常高高在上的仙士不知在哪裡遭了劫難，一身修為渙散不說，那因著修為而青春常駐的面孔也是迅速衰老，漸漸的，連嘴裡被打缺的幾顆牙也與那外貌渾然一體，有了幾分「畫龍點睛」之勢。

  但，這絕對不是值得誇獎的一點。

  因為，現下落得如此狼狽的是修仙正派，而並非妖魔。

  其餘人看的心慌，嘴上應著誅魔，卻沒一個敢先動手，倒是警惕的看著四周，像是怕死了那妖魔出現。

  但，妖魔沒空，妖魔只想看戲。

  「真是蠢。」坐在高處的少年仿佛從畫裡走出來一般，松垮白衣著了半簾水墨，超脫俗世的同時，又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紈絝之感。

  他現下顯然是在罵下頭那群蠢蛋。

  一旁黑色蝙蝠停在他肩頭，兩顆尖牙冷厲，連連點頭，「的確是蠢，主人靈氣所化，就算是妖，他們又哪裡來的資格討伐。」

  「這群傢伙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以為是。」說到這裡，它顯然有些咬牙切齒。

  少年像是看出了它藏著的意思，拍了拍手，突然起了身，挑眉下望。

  「這麼生氣？」

  「你可別告訴我，你當時就是被這群東西打了個半死？」好歹是個強妖，最後被打回原形落荒而逃，「還真是慘。」

  這句慘，倒不是嘲諷，而是陳述事實。

  畢竟，他撿到這小跟班時，這東西都快死了。

  「你才慘！」蝙蝠約莫有些氣不過，兩隻翅膀急促的伸了伸，這麼多天來第一次頂撞了他，言簡意賅給下面那堆人用了一大串粗鄙之語。

  到最後，少年耳朵像是有些起繭，終於忍不住揚了下巴，「那你可以上去報仇啊。」

  蝙蝠：……我打得過的話還會在這裡廢話嗎？

  蝙蝠表示有些憋屈。

  下面那群人的發言卻還沒完，罵罵咧咧又聊到了它。

  「我怎麼瞧著那妖怪肩膀上那隻黑蝠有些眼熟！」

  「你是說像前些日子討伐的妖蝠王刑吧？光看外形我也覺得像，可是刑那傢伙天性高傲，怎麼可能跟著那樣一個毛孩子！」

  「是啊，多慮了。而且，就算那妖怪再來一次，我們這麼多修真者，難不成還能輸給那毛孩子和臭老鼠！」

  叫囂聲再度激烈，刑逐漸麻木。

  它現下還身受重傷，除了忍氣吞聲的確沒有別的辦法，畢竟，衝上去只能送死。

  那少年卻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了反應，眼神兇狠的看著峽谷密密麻麻的人頭，眼底帶了幾分兇狠。

  「毛孩子？我最恨別人打擾我看風景……」於是，那悠哉坐在最高處的身影突然潰散，氣息隨風飄去。

  蝙蝠沒了站腳地，差點沒摔下去，好在反應快，最後還是借著兩隻受傷的翅膀在崖壁上停穩。

  再看看那桀驁不馴的少年，此時已經出現在了峽穀人群中，腳下踩著方才叫的最凶的人，面上帶著難言的煩悶。

  「哦？你們剛剛說……誰是毛孩子？」

  ……

  清崖宗成了棄宗，討伐隊伍峽谷大敗，周遭百姓聽了那些個修仙者的話，也開始遷移。

  但，總有人無處可去，守著家不願意走。

  「咳咳……丫頭，不是說讓你跟著李叔一起逃難嗎？你怎麼又回來了？」山中破落小屋內，老人咳得撕心裂肺，但瞧見門口那少女時，還是強行忍下了不適，將聲音放的厚實，「這妖怪兇殘，你留下做什麼！」

  女孩靠著破舊房門，似乎覺得她說的有些好笑，一本正經歪了歪腦袋，反問，「那您又留下做什麼？」

  阿婆嘆息，若是能走，她又怎麼不願走，可她現下情況，的確只能當累贅，倒不如留下等死。

  約莫是看透了老人的打算，女孩唇角壓了壓，隨手勾過一旁的小鋤和竹籃，聲音認真的像是一個承諾，「阿婆，我是個人。」做不到把你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我出門挖點藥材，你乖一點。」她後半句話沒說出來，態度像是有些自顧自，並未給別人打斷的機會。

  阿婆自知理虧，只能滿臉擔憂看著女孩纖細的背影，許久才應。

  「多加小心。」

  女孩步伐未停，只揚了揚鋤頭，示意自己知道。

  說句實話，她沒見過妖怪，所以並不怕妖，相比之下，倒是阿婆的態度更讓她緊張。——畢竟，她就這麼一個親人，總不能丟了。

  至於人們口中那個兇殘大妖，若是哪天真見了，她也想拿著武器跟人鬥鬥，畢竟，她看起來雖沒力氣，往日卻是獨自殺過野豬的。

  於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少女上山又下山，把日子過成了往常尋找野豬時那樣。

  阿婆身體也在藥草治療下好了不少，但她心裡依舊惴惴不安，每天都不忘催促小姑娘遠行。

  當然，這些毫無疑問都是無用功。

  因為小姑娘似乎不太怕死，也沒有防備心。

  某日，小姑娘上山采野菜時恰巧落了大雨，在山洞中碰到了個模樣昳麗的少年，周身一塵不染，像是個超脫俗世的仙師。

  然後，少女便大膽的、窩在一邊蹭了他的火堆。

  少年也察覺到了這不速之客，抬起眼皮子一看是個灰頭土臉的小姑娘，剛想摸劍把這礙眼的砍了，誰知道，人家卻自顧自解了外衣，放到火邊烘乾。

  ……身上甚是白淨。

  少年偏過頭去，暗罵這小身影半點不知羞恥。

  誰知餘光瞟過去，卻見那人裡頭還有一件布甲，雖說有些松松垮垮，卻照得那肩頭越發瑩潤起來。

  「……」少年識趣的沒醒，繼續裝睡。

  待那女孩重新把衣服穿好，山洞外雨停，他才再度揭開眼皮子。

  誰知，直接與她目光相對。

  然後，那人不緊不慢開口，「你幫了我，可以不用偷看。」

  少年：……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他抱胸的手臂微滯，下意識轉過身去，將那叫人倍感羞愧的場景盡數攔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