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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1章 越鬧越大

2023-11-25 14:43:46 作者: 府天
  和玉奴的天真爛漫不同,楊玉瑤雖說工於心計,但李隆基終究也愛她的嫵媚妖嬈,而且,她穿上男裝之後和自己並奏羯鼓時, 那種狂野的風情,卻又和宮中那些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妃嬪宮人截然不同。所以,當聽到愛妃突然昏過去了,他還是匆匆離開了金花齋。

  眼看事情才剛起了個頭,卻迭遭變故,謝小蠻自是氣怒萬分, 直接罵了一句俚語粗話後, 這才悻悻說道:「這下怎麼辦?」

  「看來,咱們是小看她了。太真娘子故世之後, 她能夠把陛下哄得團團轉,不是只靠著那張臉。」張雲容輕輕吸了一口氣,突然若有所思地說,「而且,別看她好歹也算是出身官宦世家,卻能做小伏低,又能撒嬌賣痴,還會耍小性子,一來二去,咱們這些一味柔順的自然就讓陛下看不上了!」

  「張姐姐,你說得對,我怎麼就沒想到!」一旁的趙才人頓時一拍巴掌,重重點頭道,「我就覺得, 咱們五個人加在一塊,怎麼還對付不了她一個,感情是陛下貴為天子,可在男女之事上, 有時候卻也不免犯……」

  這犯賤兩個字她就不敢再說了,可在場眾人無不心裡有數,當即會心一笑。而謝小蠻瞅了張雲容一眼,情知這話並不是對方想出來的,而是之前霍清入宮來看她們時提醒過的話。她們能夠有今天,色藝雙絕固然是一點,可宮中有的是這樣的人,關鍵還在於她們曾經侍奉過那位太真娘子。當有朝一日她們色衰而愛弛,天子又忘記了這一點時,她們的下場不會比其他妃嬪好到哪去!可還沒等她們琢磨好怎麼漸漸改變自己,事情就一股腦兒都來了。

  謝小蠻嘿然一笑,這才從容說道:「先不管楊玉瑤,剛剛高大將軍的話大家也都聽到了,不論如何,只怕太子這一關很難過。李林甫已經是權勢滔天,用不著咱們錦上添花,還不如咱們稍稍給太子雪中送炭一回。具體怎麼做,咱們五個得好好合計一下,要知道,我們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正在金花齋中這些女人合計如何拉扯太子李亨一把,以作為日後餘地的時候,李隆基卻從太醫署的御醫口中得到了一個讓他驚詫萬分的消息。楊玉瑤竟是懷孕了!自從開元末年以來,十六王宅和百孫院中,常常會有新的皇家子弟誕生,但宮中卻再也沒有過嬰兒誕生的啼哭聲。作為膝下子女眾多的天子,李隆基根本就不在乎再多一個子女,但對於這些年越來越多感受到生死面前一道關卡的他來說,還能有子嗣無疑意味著他還沒老!

  「好,好!」

  李隆基連道了兩個好字,連日以來的煩躁雖還遠遠說不上一掃而空,但至少這讓他很有一種好心情。可還沒等楊玉瑤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說上什麼話,外間就通報說太子跣足求見,李隆基那張臉立刻拉長了。然而,之前驟然聽聞韋家人在禁軍之中安插人手的驚怒已經過去,他這會兒並沒有大發雷霆。他淡淡地囑咐了楊玉瑤以及御醫幾句,徑直出了門去。面對這一幕,本來有一肚子計劃的楊玉瑤不禁恨得牙痒痒的。

  這就是統治天下的至尊!好起來時對你迷戀十分,可真正遇到了什麼大事,轉眼間就把女人拋在了一邊!

  傍晚時分,一個驚人的消息就迅速從宮裡傳到了宮外。太子李亨竟是以和韋妃感情不睦恩斷義絕為由,請求和韋妃離婚!一時間,公卿顯貴之家竟是連嘆息的都沒有,大多都保持著死一般的沉默。而王容對李亨和韋家人全都沒什麼好感,對上門拜訪和自己商議如何操辦杜幼麟婚事的小姑杜十三娘,她只是感慨道:「所以說,男婚女嫁得瞅准對方到底是什麼心性,否則有的是苦頭吃!」

  「可有些事情哪裡又能真看得那麼通透?」杜十三娘倒是有些同情韋妃,可這種時候外人說一千道一萬也沒用,她很快便岔開話題道,「幼麟的婚事雖說很合適,又是他自己當初瞧中的,但如今盧公已然過世,聽說宋師兄接掌草堂,會不會引來別人說閒話,道是阿兄借這樁婚姻營私?」

  「說是一定會有人說的,可你知道,嵩山草堂在歷經盧師過世這場風波後,如今還剩了多少人?」知道杜幼麟一定不會忍心告訴杜十三娘,王容便笑了笑,「只剩下不到六十人。當初最盛時有幾近七八百的草堂,如今就只有這麼一丁點人了。而且等喪儀真正辦好了,離開的人只會更多。宋師兄出身寒微,不像盧師出身世家,名聲赫赫,但這樣也好,求學的人應該多是踏踏實實的寒門士子,如此一來,草堂就再也不會扎眼了。」

  「阿娘,姑姑。」

  隨著門外一聲喚,王容吩咐了一聲進來,杜幼麟就推門進了屋子。向母親和姑姑行禮問安之後,杜幼麟便開口說道:「剛剛得到消息,李林甫手下那批人全都出動了,對韋家人群起而攻,看這樣子韋家恐怕真的要被連根拔起!」

  「就算連根拔起,也只不過是彭城公房,而且也僅限於韋堅這一支,至於京兆韋氏,就算李林甫再權傾天下,也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城南韋杜,去天尺五。光是整個樊川就住了多少京兆韋氏子弟?」說到這裡之後,王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杜幼麟,便笑了笑說,「別的消息也就別藏著掖著了,實話實說,我又不是沒那個心理準備。」

  「吉溫……死了。」吐出這個酷吏的死訊,對於杜幼麟來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可緊跟著的一個消息,卻讓即便有些準備的他也忍不住心驚肉跳,「可羅希奭上了一道據說是吉溫口述,他筆錄的奏疏,參奏阿爺結黨營私,查問御史,視朝廷法度於無物,竟是把阿爺此次就任河東節度使後,在代州朔州雲州的種種事由都參了一遍,還說阿爺是銜恩望報,圖謀不軌。」

  吉溫死了,李林甫斷去一臂,可羅希奭卻如同瘋狗一般,突然瘋狂地咬上了杜士儀,杜十三娘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見王容只是柳眉倒豎,並未驚惶,她不禁有些佩服自己這個嫂子,但心下卻難免憂慮。而且,如今的御史台可以說完全掌控在李林甫手中,楊慎矜、王鉷,再加上死了的吉溫,如今上奏的羅希奭,可以說指哪打哪,而兄長這個御史大夫畢竟只是加銜,算不得數的!

  「不要慌,自從你阿爺不是息事寧人,而是把這件事一下子鬧大,便一定會有今天!」

  這是杜士儀自從入仕幾十年以來,至今為止最險的一次,縱使王容自忖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此時此刻也感到心中有一種深深的戰慄。她伸出手來握了握杜十三娘那雙有些冰涼的手,這才輕聲說道:「別擔心,事到如今,他和李林甫之間的那點小齟齬就再也壓不下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鬧開了也好。朝中雖是李林甫一手遮天,可那許多大臣被他逼得只能當啞巴,未必就不在等一個有人振臂一呼的機會!」

  高力士當年和吉溫也算是有些交情,甚至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吉溫向蕭炅演了一場戲,可吉溫投靠李林甫,他心裡哪會沒有慍怒,如今人都死了,他更不會因為死人摒棄活人,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羅希奭竟是因為吉溫的死而這樣大張旗鼓!

  當這份他沒法隱瞞也不敢隱瞞的奏疏送到天子手中時,他就只見李隆基那張連日以來少見笑容的臉上陰霾重重,雖還沒有像之前得知韋氏中人在禁軍安插人手那般勃然大怒,可他能看得出來那水面底下的暗流洶湧。

  「一個一個,就不能讓朕消停一下!」撂下這句話之後,李隆基便冷冷說道,「這是什麼時候,羅希奭還有工夫盯著杜君禮?韋家那樁案子已經辦完了?還有,骨力裴羅跑了已經幾天,到現在還沒有半點音信!」

  李隆基的話算是給此次的事定了一個基調,高力士心下一松,隨即又試探著問道:「那此前大家提過,要留在禁軍之中宿衛的杜隨等人……」

  想起自己那時候開口留人的隨意,李隆基不禁有些後悔。自從得知韋家竟敢在禁軍之中安插人手之後,他一下子想到了當年的武惠妃舊事,一時再也不能忍受外人摻雜進北門禁軍之中。而他的猶疑立刻被高力士看了出來,這位心思細膩的頭號宦官當即心領神會地說道:「大家雖曾金口玉言,可如今骨力裴羅不見蹤影,極可能跑回北疆去了!既然如此,便讓杜隨等人回去效命,若有寸功,再行回朝升任不遲。」

  「不錯,就這麼辦!」

  等到高力士應喏離去,李隆基方才一下子抓住了扶手,心中氣恨交加。

  李林甫是他任用了十幾年的宰相,即便有這樣那樣的私心,可處置政務井井有條,很少需要他操心,所以某些小動作他也就容忍了,可這次吉溫的死,李林甫很可能脫不了干係!至於崛起自開元年間的杜士儀,更是他登基以後湧現出的一代名臣,財計了得,軍功赫赫,可如今看來,同樣不省心!

  離開河東這麼多年,卻仍有這般聲望,想要構陷他的吉溫不但遭受重挫,而且如今連命都丟了,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將李林甫和杜士儀一塊罷免?還是任由他們爭鬥,再扶持其他人?」李隆基喃喃自語了一聲,突然輕輕嘆了一口氣。

  若在他還年輕那會兒,哪裡會像現在這樣躑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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