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荊襄風雲（四）

  趙雲這兩天心中煩悶，在荊州與劉備相遇對趙雲來說，是個意外，但絕對稱不上驚喜，尤其是張飛在大庭廣眾之下蹦出的那句話，更是讓趙雲與劉備之間的隔閡拉大了不少, 某種意義上，這三兄弟是同體的，張飛的話，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劉備心中同樣有類似的想法。

  人的思維方式，往往跟交往的人群有密切的關係，如果趙雲沒有遇到呂玲綺，那他跟歷史或是演義中的趙雲, 不會有什麼區別，但他遇到了呂玲綺，隨後遇到了龐統、徐榮，或許他們帶給趙雲的東西並不像劉備帶給趙雲的那樣積極向上和美好，但往往更加現實。

  徐榮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雖非智者，卻見慣人世滄桑，一言一行，帶著一股洗淨鉛華，看破人世的滄桑。

  而龐統乃世之奇才，見事極明，而且這趟被呂玲綺綁架的過程中，同樣從呂布這裡學到了許多東西，每每出言，往往直指人心，一針見血，令人不敢直視，卻又不能不接受。

  可以說, 這兩個人, 讓趙雲對世事的看法有了根本的轉變, 或者可以說是一種從理想之中回歸現實並直指本質的轉變，讓趙雲拋開了以往心中固有的大義之類的理論，以一種更真實的視角去看這個世界，看許多人。

  任何一件事情或是一個人，觀察的視角不同，看到的東西自然也不會相同，甚至許多時候，會大相逕庭。

  但那種多年的信仰被打碎的感覺，卻讓趙雲在這段時間一度陷入一種迷茫的狀態，這也是每個成功者或者說每個人都會陷入的一種狀態，如果衝破了這股迷茫，重新建立自己的信念，就是成功，但如果始終陷入這種狀態，或者刻意去迴避衝破這股迷茫，那只會在迷茫中越陷越深，最終迷失自己。

  「將軍。」迎面，一名驃騎衛走上來，向趙雲恭恭敬敬的一拱手，面色有些凝重。

  「何事？」趙雲看向驃騎衛，詢問道。

  「最近兩天，驛館之外常有可疑人走動，我們的人出行，都會有人跟蹤，我們被人監視了。」驃騎衛鄭重道。

  「可知道是何人？」趙雲面色一緊，之前與楊阜的對話，也讓趙雲感受到此行的壓力，絕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他們要面對的，準確的說不是身為君主的劉表，而是來自士族門閥的刁難乃至毒手，那些人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嗎？

  「暫時還未打探清楚，驃騎營著重訓練的是正面作戰，反偵察非我等所長。」驃騎衛搖頭道。

  反偵察？

  趙雲沒聽過這個詞彙，不過大致意思還是能夠理解的：「走，去找義山先生。」

  當下，兩人一起找到了楊阜，驃騎衛將之前的發現告訴了楊阜。

  「看來，蔡瑁還是對我等起了殺心。」楊阜冷笑道。

  「不是說劉表會幫我們嗎？」呂玲綺不解的看向楊阜。

  「幫也有個限度，他不可能為我們而與蔡氏鬧翻，蔡瑁若是鐵了心要殺我們，劉荊州定會選擇袖手旁觀，況且，這件事情上，蔡氏也會找個幌子，不會那麼明目張胆，讓劉荊州失了面子。」楊阜看向趙雲跟呂玲綺道：「荊襄之地已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當立即離開。」

  「不用向劉荊州辭行嗎？」趙雲疑惑道。

  「只怕我們如今未必見得到他，子龍，你讓人在院落中放火，我們趁亂逃出襄陽。」楊阜看向趙雲道。

  「是。」趙雲答應一聲，眾人開始收拾行裝，幾名驃騎衛迅速將一些易燃物堆積到一塊引燃。

  頃刻間，驛館中便燃起了沖天大火，被蔡瑁派來暗中監視的人大驚，連忙派人前去匯報，就在此時，趙雲與呂玲綺帶著驃騎衛護著楊阜衝出驛館，迅速奔向城門。

  「不好，被他們察覺了！快去關閉城門！」蔡瑁得到匯報之後，立刻反應過來，他本已經準備好今夜冒充劉備的人殺進驛館，將這些人殺個乾淨，沒想到對方竟然先一步發難，打亂了蔡瑁的部署，連忙命人去關閉城門。

  只可惜，待蔡瑁帶著人趕到城門時，趙雲等人早已衝出了城池，揚長而去。

  「王威，帶軍追擊，務必擊殺這些人！」蔡瑁有些氣急敗壞的對著一名將領道。

  「未得主公軍令，任何人都無權調動襄陽禁軍！」武將王威漠然道。

  「你……」蔡瑁怒視王威，王威只是漠然與他對視，絲毫不讓，蔡瑁無奈，只能拂袖而去，命人封鎖從襄陽到南陽的各處關卡要道，同時派出大批人馬循著幾人留下的痕跡追去。

  「先生，我們現在去哪？」呂玲綺與趙雲一左一右跟在楊阜身側，見楊阜走的竟是向南的道路，不由疑惑道。

  「北上的道路恐怕很快會被財貓的人封鎖，我們先南下江東。」楊阜道，此次他出使可不只是劉表一家，江東乃至蜀中，都是楊阜遊說的目標，荊州只是一個開始。

  「可是江東與劉表交惡，想要渡江怕是很難。」呂玲綺皺眉道。

  「先到了江夏再想辦法。」楊阜此時也只能苦笑，原本是打算走陸路去廬江，再從廬江渡江出使江東，現在看來，廬江這條道是沒法走了，只能先去江夏，再從江夏想辦法渡江，軍隊或許不好過，但他們不過十幾人，總有辦法過去的。

  後方漸漸出現大股軍隊追擊的身影，荊州之地多山川，加上幾人又不熟悉地形，雖有戰馬輔助，卻走了不少冤枉路，漸漸被蔡瑁的軍隊追上來。

  「後面的軍隊快要追上來了。」呂玲綺皺眉道：「這麼逃下去不是辦法，我們不熟悉荊襄地形！」

  就算當初呂玲綺縱橫荊襄，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龐統的幫助，在初期，一直都是處於亂闖的狀態，後來在龐統的指點下，才能靠著馬力將蔡瑁玩的團團轉，此時沒了熟悉荊襄地形的龐統在身邊，呂玲綺也是一籌莫展。

  「快看，前面有人。」就在此時，一名驃騎衛指著前方道。

  眾人定睛看去，趙雲心底突然一沉，卻見前方官道之上，出現一人一騎，雖然只有一人，但給人帶來的壓力卻要比後方這些軍隊都要大，胯下一匹駿馬，手中一桿青龍偃月刀，面如重棗，顧盼間神威凜凜，帶著一股沖天的傲氣。

  「關羽！？」呂玲綺目光一冷，這個人她印象太深了，在古城時可是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沖！」前有關羽堵截，後有大批追兵，此時此刻，也只能繼續沖了。

  眼見便要靠近，趙雲和呂玲綺已經做好了雙戰關羽的準備，卻見關羽一勒馬韁，讓開路中央，一雙丹鳳眼中閃過一抹冰冷的漠然：「沿著這條道，一直走，便可抵達江夏，追兵我會幫你退去。」

  「關將軍，為何……」趙雲愕然的看向關羽。

  「關某奉大哥之命而來，非是幫你，只是來阻住這些兵馬。」關羽冷哼一聲，不再正眼去看趙雲。

  在對待呂布使者這件事情上，劉備跟劉表的想法一致，北方絕不能統一，而要維持北方三方勢力的平衡，呂布至少目前不能被滅亡，原本劉備是想派張飛去的，不過他更怕張飛直接跟趙雲幹起來，最終只好派出關羽去助趙雲等人一臂之力。

  「多謝。」趙雲心中複雜的向關羽拱了拱手，記下了這份人情，默不作聲的帶著眾人越過關羽，繼續向前方奔騰而去。

  關羽面無表情，並未多言，只是冷眼看著越來越近的蔡瑁以及他身後的荊州軍。

  「唏律律~」

  蔡瑁一把勒住戰馬，瞪向關羽道：「關雲長，你這是何意？」

  「別無他意。」關羽冷傲的將青龍偃月刀拖在地上，看向蔡瑁：「只是想請大都督在此留上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只要不走彎路，已經足以讓呂玲綺一行人脫離蔡瑁的追擊範圍，至於再往南，那就不是劉備如今所能管的了。

  「憑你一人，就想阻擋我千軍萬馬？」蔡瑁怒笑一聲，不屑的看向關羽道。

  「大都督不妨與關某賭上一賭，只要這些人敢動，關某保證，大都督立時便會人頭落地！」關羽臥蠶眉一揚，手中青龍偃月刀微微上揚，左手拉著馬韁，目光始終不離蔡瑁脖頸。

  蔡瑁心底突然一寒，尤其是關羽那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他脖子上。

  如今的關羽可不再是昔日虎牢關下一小卒，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如今的關羽已是聞名天下的猛將，蔡瑁武藝雖然不差，卻也從不認為自己有多厲害，別說河.北名將顏良文丑，便是昔日的荊襄第一名將文聘，如果是單打獨鬥的話，蔡瑁估計都撐不了幾個回合，更別說能夠在萬軍之中斬殺顏良文丑的關羽。

  下意識的，蔡瑁調轉馬頭，想要退回軍中，只有大軍的保護，才能讓他生出一絲安全感，只是剛剛調動馬韁，還未來得及調轉馬頭，關羽丹鳳眼一睜，青龍偃月刀一顫，響起一聲猶如龍吟般的嗡鳴聲，冰冷的殺機瀰漫過來，令蔡瑁渾身一僵。

  「還請大都督配合，原地站立，一個時辰之後，某自會離開。」關羽看著蔡瑁僵住的背影，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