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恩威

  算起來，從今年年初出兵河套開始，一轉眼大半個年頭已經過去了，呂布似乎都沒怎麼消停過，眼下回歸河套，趕上了官渡之戰的尾聲, 算起來，對呂布而言，這是個好消息，他還有機會在這場大戰中撈上一把，但也意味著，今年的年恐怕得在軍營里過了。

  雖然女兒的離開，讓呂布有些失落感, 但人總不能一直沉湎於這種情緒里，那會讓人變得頹廢，在散了一天心之後，呂布就重新將賈詡、馬超、龐德、張繡等留在身邊的大將召集起來，河套眼下已經逐漸穩定下來，蒙浪把河套治理的井井有條，胡人在各種政令下，漸漸向著漢人的方向同化，生活起居、行為方式乃至一些基本禮儀，法度這種東西的存在，就是為了規範人類社會的一些基本東西。

  雍涼昨天給呂布送來一則好消息，也算給了呂布一些安慰，無論雍州還是西涼，今年都是個豐收的年景，尤其是在雍州，不但風調雨順，而且在呂布不動聲色的漸漸提高匠人的地位和待遇之後, 經濟的刺激下，弄出來不少好東西，京兆一帶百姓的耕作工具都翻新了一遍, 還有從草原上掠奪來的牛羊，也通過各種獎勵政策下發到民間，至於成果。

  單是京兆一地，今年的收成就比去年翻了兩倍有餘，呂布雖然降低了稅負，甚至不少地區施行免稅政策，但呂布的政權如今在民間已經獲得了不錯的公信力，百姓願意將糧食售賣給官府，而官府從商業這塊得來的稅負用來收購糧食，庫存的糧草不但沒有降低，反而成倍的翻上去。

  根據陳宮送來的統計，單是雍州幾個郡，今年一年收上來的糧食，就夠呂布發動一次五萬人規模的戰役並且持續一年！

  西涼差上一些，去年一場大仗，讓西涼本就凋零的人口更加稀薄，大多數地區呂布都是施行減稅或者直接免稅政策，再加上規劃的羌人也需要安撫，收上來的糧草勉強夠西涼的駐軍自給自足。

  但總體上而言，呂布這一年政令的推廣無疑是成功的，而且因為每一條政令在律政司的監管之下，都能很好的落實到位，呂布政權的公信力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也得到萬民的擁護，無形之間，讓呂布治下的凝聚力上升了一個檔次。

  更重要的是，呂布弄出來的幾塊試驗田，參與的百姓今年賺了個缽滿盆滿，一躍從貧農成了富農，著實眼紅了不少百姓，對來年呂布要推廣的一些東西和政令更是躍躍欲試，從七月開始，各地縣衙就沒消停過，門檻都快給跑來報名的百姓給踩爛了，陳宮、張既不止一次寫信來抱怨人手不足的事情，要求給他們派人。

  長安書院那些當初被呂布從民間選拔出來，送去深造的人，明年二月才會學滿出仕，但到現在，已經被瓜分完了。

  沒辦法，呂布大搞生產，這些人進去，主要學得也是術數、管理之類的實用性能力，或許算不上什麼良才，但能夠在百萬人中挑選出來，起碼算是人才了，不可能一下子放到高位，但添補到地方官府，這些人作用太大了，為了人才的分配，甚至張既跟陳宮隔著一個州爭了個面紅耳赤。

  「主公，這些給各級官員的俸祿是不是太多了？」臨戎的府衙里，在商談完軍事之後，新任的驃騎將軍門下書佐姜敘，拿著一份公文向呂布說道。

  呂布大破鮮卑，封狼居胥，不但在很大程度上洗刷了呂布的罵名，同時，也在這一仗之後，得到了許多西涼豪族的認可，這段時間以來，先後有姜敘、楊阜、趙昂、韋康、閻溫、尹奉等雍涼名士自薦，這些人是西涼名士，但出生屬於豪族或者望族，屬於世家的外圍，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人先後投效，也是西涼這些豪門望族對呂布的一種認可，畢竟呂布的到來，結束了雍涼之地戰亂不休的亂局，而且對治下的治理也頗為有效，最重要的是，隨著封狼居胥、冠軍侯的名聲加在呂布頭上，加上呂布本身的實力和勢力，已經完全具備一方諸侯的資格。

  對於這些人才，呂布倒沒有為難，量才而用，沒有如同徐州那樣奉為上賓，也沒有打壓，奉行呂布一貫的用人原則，能者上、庸者下。

  不過說到底，這個時代，不管世家怎樣，但世家出來的人才在各項能力方面，的確比民間選拔出來的強，他們有著先天上的知識優勢和氛圍，呂布一方面，要打破世家壟斷知識的怪圈，給寒門士子普通百姓一個上升的渠道，同時對於世家人才，也不能完全拒之門外，只是先前呂布名聲太爛，就算呂布打開這道門，也沒有真正的世家人才願意向呂布投效。

  姜敘不但是名士，經過一番考教，確實有真才實學，最重要的是，會兩手武藝，算不上厲害，但也能防身，被呂布招來，暫時作為自己的門下書佐，等有了資歷之後，再派到地方上治理民生。

  官不大，甚至算不上官，只能算是吏，但這個位置卻讓人眼紅，因為只要能得到呂布的認可，未來只要不犯什麼大錯，仕途可說是一路坦途。

  對於何時出兵并州，呂布和賈詡乃至陳宮、李儒都有書信過來，認為出兵并州最好的時機，還是要等官渡之戰有了結果之後，才是最佳時機，在做好各方面部署之後，呂布更多的時間，還是跟賈詡、姜敘處理一些長安送來的要緊公文。

  「高嗎？」呂布看了一眼公文，這是陳宮親筆寫的。

  呂布如今治下各級官員的俸祿，在高層如賈詡、陳宮、張遼、高順這些在呂布麾下已經算是一方大員的官員，俸祿跟以往沒什麼不同，月奉換算成糧食的話，大概在百石左右，放在亂世之前，這已經算是朝中千石大員的級別了，與九卿俸祿差不多。

  但往下的話，就不同了，一個縣令，在大漢朝一般俸祿被稱作斗食，也就是一天一斗二升，按照一石十斗算下來一個月三石多點，一年下來也就是四十三石左右。

  在呂布這裡，卻是以一月十石來發放，歲俸一百二十石，在之前，已經算是太守級別的俸祿了，而縣令，在官吏的體系中，與縣尉這些屬於官之中最底層，再往上的話，太守、主簿、別駕這些州刺史以下的官員，都比往年大漢朝官制有不小的提升。

  「我倒覺得有些少了。」

  呂布放下公文，看向姜敘到：「伯奕不妨從另一個角度想想。」

  「拿縣令來說，他執掌一地民生，以前很多人說起貪官，都會以縣令為標準，為何？」呂布攤開道：「不是說上面的人不貪，而是因為他們離百姓最近，朝廷在百姓眼中是什麼形象，基本是由縣令決定的。」

  「一個縣令，每天要解決百姓之間的糾紛、關心民生，對百姓來說，他們就是天！」呂布看著姜敘疑惑的神色：「但縣令的俸祿是多少？四十多石。」

  「普通人家，這個已經夠了，但縣令啊，你出門不能總穿官服，參加一些名士聚會什麼的，總得有一身得體的衣服，還有縣令的安全問題，縣兵是由朝廷來發放俸祿的，但縣令身邊，總得有幾個親隨吧，親隨的俸祿不能跟普通官兵一樣，他們是負責縣令安全的，要錢，總得有個下人伺候，也要錢養這些人，一個縣令，一家幾十口，就指望這點俸祿過活，夠嗎？不夠怎麼辦，只能在權利上動心思。」

  「而且人總是會老的，解甲歸田的時候，兩袖清風，說起來自然是高風亮節，但古來有幾個兩袖清風的官？而且他們為朝廷兢兢業業一生，到頭來卻兩袖清風，沒功勞也有苦勞，朝廷又於心何忍？」

  「今天既然說起來，就好好談談，貪腐，自古以來，都是弊端，人人都知道，但看以往，對貪腐的治理都是以鎮壓為主，但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不能一味打，還是該以疏導為主，找出問題的關鍵，然後從根源上入手，提高官員的俸祿，讓他們不至於為生計所迫，逼不得已去貪，同樣，律法上，對貪污也要加重懲處，為什麼？這樣的俸祿都要去貪，你想幹什麼？說輕點，是道德問題，但說重一些，拿這麼多錢，你想造反嗎？所以一經律政司核實之後，貪污舞弊者，嚴懲，嚴重者，按叛國罪論處。」

  一番話，前邊說的還好，但到後來，聽得姜敘有些膽寒，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將貪污上升到叛國的高度。

  一旁的賈詡笑道：「主公此舉，除了這些之外，也可加大對人才的吸引力，我雍涼之地，還是缺人吶。」

  姜敘躬身道：「下官受教。」

  「還有一點就是。」呂布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姜敘，笑道：「我們不缺錢，如今西域已經打通，絲綢之路也重啟，大量西域商販往來，帶來的利益伯奕恐怕想像不到，未來官員的俸祿還會升，懲處也還會加重，日後為官一方，也當謹記，你是我門下出去的人，能力不說，但這方面，是個禁忌，一旦出現，重懲！」

  「下官謹記。」姜敘連忙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