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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然而事實上,這不是田間第一次失眠了。

    自從貧民先鋒軍之後,田間睡眠就變得很不好,一夜一夜的輾轉難安。

    他披衣而起,無聲坐在方桌邊,怔怔看著那雨後的月光清冷地落在窗台上,濾進室內一大片斑駁在水磨石地面,卻已經不復原本的模樣。

    田間猝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復當初的模樣,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心未忘卻,所以他其實也是煎熬的,不斷告訴自己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這麼做,但卻一夜一夜睡不好。

    下雨天,他帶人去撐布帳,何嘗不是心裡過不去想盡力彌補?

    但於那些貧民來說,真的被彌補上了嗎?

    如同大錘重鼓,田間直到現在頭腦還的嗡嗡的,這段時間的寢食難安,終於找到了出處。

    他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了!

    田間枯坐了一夜,最終再天明時,他終究做下了一個決定。

    霍地站起,快步行至臉盆旁,掬冷水澆在臉上,一片冰冰涼的清醒。

    他已經錯了很多,他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

    謝辭和顧莞,都給田間留下的傳信方式,不管他要不要。

    田間反覆掙扎,最終做下了決定。

    然而事情最後發展,卻是誰也沒想到的。

    次日一大清早,田間便喚家僮決明去喚了田清來。

    田清很快就來了。

    田清是田間的胞弟,不過對比起其兄的寬袍廣袖文質彬彬,田清卻是也擅武藝,在范陽軍大將甚缺的情況下,他也換上戰甲征戰沙場去了。

    一身的戎裝英武,得訊匆匆趕至,兄弟二人吩咐僮僕都下去,把門掩上,田間把自己的決定說了,田清聞言久久沉默,最後長嘆一口氣:「好,那哥哥你寫,我去聯絡他們的人。」

    田清知曉兄長的心事和際遇,他自己也是無言了許久,最終兄弟倆把心一橫。

    田清匆匆去了,按照田間給他說的方式,在城頭上的箭樓牆根下,留了一個口訊。

    對方也謹慎,出來了好幾次人,最終竟相約在中軍大營的軍備庫的一個值房裡。

    田間心緒複雜,但他決定既下就沒有再猶豫,田清走之前,他飛速提筆寫下一封長長的手書,裡面是詳細的彭城內外軍事布置圖,還內附了一張匆匆手繪的輿圖,詳盡到每一個大小關隘城門的守將兵力輕重布置和他們這幾天發現的一些問題和不易防守的中小位置。

    田清攜了這兩張紙,匆匆摺疊直接往懷裡一揣。

    他是親自去見對方的接頭人的,在有些昏暗的軍備庫里,手下副將校尉吆喝挑揀著本部合適的兵刃,他自己一個人不經意間閃進了雜物間,等了一會兒,後窗「咯嘎」動了一下,來人手一撐,跳進一個戴甲的將領。

    田清定睛一看,吃了一驚,來人竟是中軍裨將黃文生。

    沒錯,正是當初那個幫助公孫簡傳訊回鎮武軍的校尉黃文生。後續連場征戰,黃文生已經擢為裨將了。

    不大不小,恰到好處。

    剛剛好在公孫簡之後中樞嚴防死守之外,又能知曉不少大致的重要動向,進一步能內,退一步則外。

    田清心情也不禁變得複雜起來,不過很快收斂,黃文生一反平日木訥的形象,微微一笑,那褐色皮膚的平凡五官立即變得生動起來。

    田清將那兩張紙遞給黃文生,黃文生接過,展開一看,和他所知的部分絲毫不差,他立即判斷這真的,至少有九成是真的。

    黃文生當即一笑,拱手:「先生們高義。」

    他旋即轉身,匆匆從原路折返了。

    窗台上「咯嘎」又一聲,黃文生影子很快消失不見,田清盯了窗紙一會兒,他俯身撮了一撮塵土,輕輕吹到窗台上,蒙蒙的灰落下,覆蓋了窗扇開合的痕跡,還有地上撮塵的地方。

    田清再三檢視,確定沒有任何痕跡,這才飛快折了出去。

    一切發生在很短暫的時間裡,田清繞了出來,偌大的倉庫里一排排兵器架子將這一切湮滅無跡,田清照常帶著本部的副將校尉挑揀好兵刃,登記出庫,讓兵丁把它們都拉回去,這才找了個藉口,匆匆折返刺史府。

    回去以後,田間正在書房忙碌,手上立即一頓,吩咐僮僕都下去,田間抬眼看田清,田清點點頭,已經辦妥了,沒有問題。

    「唉。」

    田間不禁長長吐了口氣,心情複雜得無以復加,但不管怎麼都好,他並沒有後悔這個決定。

    只是,他看向面前的弟弟,田間道:「仲雲,到時候,你便投過去,日後不拘在軍中朝中,抑或……」會渝中老家歸隱,也是好的。

    田間兄弟二人父母早逝,兄弟感情極深,田間讓田清去送信便是給他安排後路。

    田清一聽登時急了:「……」哥那你呢?!

    然而不等兄弟倆的對話說完,突然之間,田清聽見後廊有輕微的「咯嘎」一聲!

    這不是風聲!

    這刺史府的木廊有些蔽舊,有人踩在底下微空的一塊木質地板上,發出咯嘎的一聲。

    突兀的聲音,竟出現在兄弟倆的窗台之下。

    田清武藝甚高,聽力極佳,猝不及防,大吃一驚,他暴喝一聲:「誰?!」

    顧不上多說,田清倏地一動,一把就拉開了側窗。

    兩扇偌大的褐黃色檻窗霎時洞開,站在窗外的人竟然是,李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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