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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但朱氏聲音異常尖銳,穿透力強勁直達後院,李弈一回來就聽見了,林准上前,低聲稟報了剛才的事。

    李弈便吩咐尉遲林等人先進書房,他轉身往後院的垂花門行去。

    青藍色披風被澆濕呈現一種深靛的色澤,銀白甲冑鋥亮肅殺,及膝的厚底軍靴落地鏗鏘有力,沓沓沓沓一步一步急重有聲,自迴廊的盡頭越來越近。

    官衙府邸的布局大抵都差不多,李弈非常精準找到了通往垂花門的路,步履迅捷容色冷淡,行動間的毫不遲疑絲毫看不出他第一次進的後院。

    李弈的出現,讓所有聲音戛然而止,那道銀白青藍面容冷峻的頎長身影出現在門檻之後。

    朱氏頓了一息,隨即尖叫一聲,掙脫近衛的手撲了過來!

    她性情自負到了極點嘶罵掙動也非常厲害,此刻披頭散髮像個瘋婦一般,精緻的妝容已經花了,那張甜美的面龐也再也不見絲毫嬌蠻,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撲過來掐住李弈的胳膊,甚至都顧不上讓李弈把這幾個該死的近衛全部拉下去打死,她急忙問:「他們說荊南軍在田黃川全軍覆沒,我爹戰死當場,是真的嗎?!」

    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早在來彭城的路上就已經有小道消息沸沸揚揚,甚至還有說李弈用了荊南軍墊背抵擋謝辭大軍以順利撤入彭城的。

    不管是哪一個消息,朱氏全都不敢置信,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長了血絲,死死盯著李弈的冷肅而稜角分明的俊美面龐,屏住呼吸。

    李弈掃了林准一眼,一個女人,居然也拖了這麼長的時間,林准低頭。

    李弈收回視線,不喜不怒,淡淡道:「荊南軍當時位置不好,朱照普為了殿後,迎上謝辭大軍,犧牲了。」

    朱秋雯腦子嗡一聲,驚怒交加手足冰冷的一剎那,她目眥盡裂:「不可能!!」

    朱秋雯聲音陡然拔高,色變,脫口而出。

    李弈不禁笑了起來了,他暗啞的聲音哼笑了兩聲,那雙冷電般的目光倏地盯向朱秋雯的眼睛,剎那銳利:「怎麼一個不可能?!」

    就如此的確定,朱照普是不可能為了殿後犧牲嗎?

    果然不愧是兩父女啊。

    女兒深知其父啊。

    李弈冷笑,所以他非常篤定這一點,倘若不是他棋高一著,朱照普想推范陽軍上前抵擋謝辭大軍的心不亞於他呢。

    說不定必要時,朱照普還會毫不猶豫取他項上人頭去向謝辭投誠呢,如果朱照普能辦到的話。

    當然,謝辭會不會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弈微微眯眼,這一刻他眼神冰冷到了極點,這是朱氏之流從來沒有見過的另一面,仿佛看一個死物般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朱氏駭然,一剎之間竟失了聲,她死死瞪著李弈,胸脯劇烈起伏,所有掙扎和尖叫不見,她下意識往後蹌踉倒退了兩步。

    李弈做了一件他想做了很久的事情。

    他瞥一眼甬道盡頭已經被掩住眼睛的李尋,「鏘」一聲長劍出鞘,閃電一般唰地一聲,一隻耳朵掉了下來。

    是左耳。

    劍刃貼著朱氏的左耳一割,鋒銳而輕薄的劍刃甚至讓朱氏感受不了太多的疼痛,仿佛被叮一下,耳朵一涼,半臉的鮮血,一隻帶血的耳朵「吧嗒」一聲掉在青石板地面上。

    她低頭,愣愣看了半晌,忽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耳,濡熱刺痛。

    朱氏撕心裂肺般的尖叫了起來。

    但下一刻,她就被死死捂住的嘴巴,嗚嗚一句話說不出來。

    這一次,近衛最後一點顧忌已經去了,輕易將她擒住,反手一扣,拖著進林蔭深處,關進盡頭的一個小院子裡。

    若非現在不合適,李弈眼下就能殺了朱氏。

    沒有驚動其餘女眷,朱氏很快就被拖進去了。

    那隻耳朵被踢著亂蹬,踩踏上去,鮮血污跡,孤零零貼在青石板和泥地的邊緣上。

    虞嫚貞帶著李尋站在石子甬道的盡頭,風塵僕僕,保母侍女和護衛背著包袱,也是今天才到的。

    很早之前,李尋就在安置在江南,李弈生怕有變,早早就給了李尋的護衛臨變決斷之權。

    原來的護衛隊長和李弈新增的心腹近衛一商量,也匆匆護著李尋離開寧州的宅邸趕往彭城去。

    虞嫚貞也被帶上了。

    她恰恰好,看見了這一幕。

    朱氏鮮血淋漓被拖走,李弈最後望了一眼李尋,連帶李尋身後的她,轉身快步而去。

    深藍色的絨面披風劃出一個剛冷的弧度,朱氏掙扎的撲簌簌聲還隱隱約約聽得見。

    李尋小小動了一下,小聲問:「……娘,怎麼了?」小姑娘怯怯的,林准已經快速指揮人把耳朵和血跡清理掉了。

    虞嫚貞柔聲說:「沒事了,前面有隻大老鼠,已經打走了。」

    她心裡有一種痛暢的快意,溫柔哄著女兒,放下掩眼的手,蹲下微笑給她整理一下衣領,起身拉著她的小手往垂花門方向行去。

    心內卻對朱氏冷笑。

    只是冷笑著冷笑著,突然茫然,朱氏下場讓人痛快至極,可是,她自己呢?

    也並沒好到哪去。

    誰也沒贏。

    從來了一次,機關算盡,她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突然有種感覺,白茫茫的大地一片真蒼白。

    正如她的兩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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