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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而黃宗羲他們是實際操作的。

    並且還有一個,張慎黃宗羲的傷勢可不輕,他倆最該做的就是抓緊時間養傷恢復,而不是一身繃帶套上重鎧勉力撐著來見聞太師。聞太師也不應該讓他們來,該早早就讓人傳話過去了。

    還方才他們所有人神色的沉重。

    謝辭和顧莞對視一眼,兩人心裡不禁一沉。

    ……

    謝辭和顧莞微微俯身,進了大帳。

    一進來,就是一陣沁涼的感覺,冰已經取回來了,湯顯望叫開最近的博州城,從裡頭的大戶人家取了冰回來,外帳內帳都放上了冰盆。

    但除了沁涼的感覺以外,還瀰漫著辛澀帶苦的藥味,和一種久病之人居所的那種憋晦味道。

    商容在梁慎他們來之前才捲起窗通風過,但這種味道還是揮之不去。

    聞太師躺在病榻上,溝壑潮紅的面龐現出笑意,皺紋舒展開來,他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發自內心高興過來,「……小四,這是你媳婦兒?」

    很虛弱很虛弱的聲音,謝辭頃刻快步上前,握住聞太師的手,點頭說:「是的,她叫顧莞。」

    如今人介紹,多數什么氏,譬如陳氏、李氏、顧氏,女子的閨名鮮有示外人的。

    但謝辭就這麼自自然然說了。

    聞太師經歷的事海了去了,也沒驚訝,抬頭微笑沖顧莞點點頭。

    然他這麼一抬頭,顧莞也走到近前了,她就發現,聞太師臉色非常非常差,呈一種灰敗的暗淤色,床頭小几放著剛喝空的藥碗,但服藥後他的臉色並沒有絲毫好轉,呼吸細而亂,微笑很慈祥,但雙目蒙上一層毛玻璃般的渾濁,容顏也很枯槁。

    顧莞也是學過醫的,她這輩子不是沒見過垂死的人,她第一眼就確定了,聞太師怕是真快不行了。

    聞太師哆嗦著手,摸了一個備好的玉玦遞給顧莞當見面禮,顧莞趕緊接過,羊脂白玉帶著體溫,格外燙手,她看謝辭。

    謝辭眸底也沉甸甸的,他微微點點頭。

    其實他上次就發現了,聞太師不大好了,吐了血的高齡老人,一般都活不長的,聞太師已呈油盡燈枯之相。

    只是聞太師自從北戎大戰打響之後,身體就沒好過,他一直頑強的撐著過來了。

    謝辭還以為,多少也還會有一些時日,哪怕一月,甚至半月。

    沒想到,會這麼快。

    也算幸運,撐過這次馳援大戰,不然商容他們恐怕連發喪都不敢。

    心裡準備是有,謝辭吐了口氣。

    「……夫妻和睦,舉案齊眉,」聞太師微笑,「定是要白首偕老。」

    顧莞臉上露出笑,趕緊應了句,「我們會的,您放心就是了。」

    她心裡卻不禁嘆了口氣。

    ……

    五月十七,聞太師的生命終於快走到了盡頭。

    在生命的最後的時光,他做了一件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聞太師這兩天見過很多人,但當一直避而不見的諸節度使中,楊恕和朱照普在翌日午後先後去見過聞太師,又很快出來之後。

    聞太師立即就將謝辭叫去了。

    謝辭馬上就過去了,撩簾入帳,聞太師甚至坐起來了,讓人摺疊起衣物和枕頭,他勉強半靠在床頭,臉直直衝著帳門方向。

    帳內簡單收拾通風過,聞太師也梳過頭換了一身淡靛青的薄外袍,這是他見楊恕和朱照普整理過的,兩人走後,他就這麼一直坐著等到謝辭的到來。

    聞太師手邊放著一個匣子,已經叫人端來了一把椅子放在床頭側。

    「楊恕和朱照普,一個說受傷太重,一個說山夷告急,明日即拔營南歸。」

    聞太師肅容,那雙久病渾濁的老眼,在這一刻重新變得銳利。

    謝辭一進來,他便抬眼望向他,一瞬不瞬。

    聞太師八十多歲了,耆老長壽,一生波瀾起伏至三孤三公,個人沒什麼好說的,將死的最後時光,他子孫一個沒想起,唯一放不下只有北伐以及仍處於危難之中的家國天下。

    他招手讓謝辭過來,謝辭俯身見禮後做到那張特地給他準備的椅子上,聞太師就靠在床頭,兩人近在咫尺,聞太師俯身捧著那個匣子。

    他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但這一刻,卻沒有什麼停頓地將那個中若千鈞的匣子捧了起來。

    並,將它交到謝辭的手上。

    「謝辭,局勢並不好,」聞太師沉聲道。

    除了外部尚不明朗的戰局,還有他們已經遭遇的呼延德的陽謀離間大軍內部。

    聞太師先前,是焦心到極點的,但非常幸運,馳援戰上謝辭的表現,他探問過黃宗羲等朝廷主將,謝辭真的讓他重新點燃了希望。

    謝辭做得很好,不,應該說他整個人,不管意志手腕還是理念的魅力,都超出了聞太師本來就有的高期待。

    聞太師把手中的匣子打開,「謝辭,你敢接不敢接?!」

    只見這個不大的匣子裡面,赫然放置著一枚金色的令箭和一個龜首蹲龍金印。

    ——這是百萬大軍的主帥的令牌和身份金印,這次大軍北伐,朝廷敕封的北征驅虜大元帥!

    外面風很猛烈,嗚嗚吹著,一陣一陣的急雨,聞太師把金令和帥印鄭重放置在謝辭的掌心,一瞬不瞬看著他。

    他去了。

    謝辭敢接不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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