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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謝辭幾乎是馬上,就一蹬逆流往左手邊追了上去,前方隱隱水流遊動的黑斗篷和金黃色,「嘩」一聲上水。
謝辭幾乎是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追上去了!
當這一刻真真正正來臨,謝辭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沉著冷靜,不管知道了多長時間,不管已經有過多少的心理準備,父兄的音容笑貌從未消逝,只要一想起他們的即便死了,屍身還要被人反覆折辱極盡其能事,他胸臆間的悲恨就火灼一樣噴涌而出。
秦瑛也是,跑著跑著,她突然哭出來了。
眼淚就這麼刷地落下來,和濕透髮髻淌下的冰冷河水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眼前模糊。
謝辭一掠而過黑色白雪和枯草叢,腳下幾乎原封不動,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快,他閃電般縱越而上,長刀出鞘,電光一般,近衛鮮血噴灑,很快倒在雪地之上。
唐王拼命往前跑,謝辭長刀往前一擲,刀柄正中他的背心,唐王痛苦「啊」一聲,直接撲到在雪地上,壓出了一個深深的人形大凹。
謝辭一腳踩在他背上,冷冷道:「我父兄的骸骨在何處?!說——」
謝辭雙眸泛赤,恨不得將腳下人千刀萬剮的殺意有如實質,唐王駭得屁滾尿流,他大喊:「我不知道啊,已經沒有了——」
謝辭秦瑛呼吸一窒。
來之前,他們嘴上不說,但心裡是知道的,屍骸不知被折騰成什麼樣子了,甚至……戳骨揚灰大概不會,但隨口一句,拖出去餵狗,卻很有可能會發生的。
所有人不去想,但不代表心裡不知道。
顧莞眼睜睜看著,謝辭一窒,那張臉剎那泛青,幾乎是一種死去活來一般的悲慟。
撕心裂肺一樣的痛楚在胸腔炸開,謝辭牙關咯咯作響,他單手提起唐王,將這個超過兩百斤重的胖子提起來壓在雪地上,他厲聲:「什麼意思,沒有了是什麼意思?!你說,你給我說清楚!!!」
嘶聲到破音,顧莞忍不住上前一步,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腦子嗡嗡的,全身像過電一樣的沉沉發麻。
但好在,事情沒有悲傷到這個地步。
唐王掙扎,他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話有歧義,他慌忙道:「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偷走了!」
「竟然敢潛進我的別莊放迷藥,把屍體全部裝進麻袋裡背著偷走了,那群飯桶,居然都被藥倒了!……
膽大包天,這幾個小子也不知是怎麼打聽到的消息,竟敢偷偷潛入唐王的別莊裡,還敢放迷藥,看守的人根本沒把幾具屍體回事,直接就瞌睡過去了,被噴了迷煙,不過由於是室外噴的,只昏睡了大約一刻鐘,突然醒過來,慌忙回頭一看,發現身後的屍首不見了。
整個別院迅速翻了一遍,最後在西邊牆找到了翻牆和帶著麻袋拖拽過的痕跡。
謝辭一愣,心中一緊,他幾乎是馬上就想到了他的幾個發小,張寧淵他們。
他急道:「然後呢?你追到他們了沒有?!」
他一把扣著唐王的肩將他翻過來,唐王痛哭流涕,「我追什麼追?本王又不喜歡戮屍!」
監斬就算了,這好歹也算個正經活,平白無故他還得把幾具發僵發硬的屍體拉到別莊,去屠戮虐屍,他有病啊他!
唐王武力值不行,但腦子在線,他已經明白自己這場禍事是怎麼來的!他氣得眼淚嘩嘩往下掉,真的飛來橫禍,他娘的氣死他了!
大家一怔,謝辭已恍惚有點明白了,他站起身,暮色四合,北風呼呼地吹著,讓人遍體生涼。
他靜靜盯著唐王片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王:「還能什麼意思?」
還不是皇帝的旨意!
他錘地:「我好端端去監什麼斬?斬完還要去戮屍,我有毛病啊我?還不是皇兄的意思!」
到了這份上,鍋唐王不背,他氣道:「我為什麼和你爹那麼大敵意?我也不想和他為敵啊!說實話,我挺服氣你爹的,咱們能安穩,不就是因為有他們嗎?罵兩句不痛不癢,他罵就罵唄!」
唐王不在意,他們能在中都安享榮權富貴,不正是因為有謝信衷這些人,唐王壞事不少干,但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謝信衷參他,唐王也不介意。
他氣道:「這不是因為皇兄!」
他是奉旨行事啊!
唐王嘆了口氣,抬頭看謝辭:「你們謝家被北地聲望太隆了,那些愚民,竟有不知天子只知謝帥的人。」
偏偏,民間竟有昏君的傳言。
「我不知是誰上表的,可能是鄭守芳,也可能是不是,反正皇兄查過吧,確實是有這回事。」
唐王肩膀一垮,癱在雪地上,要是其他原因他栽了,他認,可這回他是真的太冤!他氣得在地上打幾個滾。
夜風呼嘯而過,冰寒入肉,四周一片茫茫的白沒入黑暗之中。
謝辭簡直不可置信,這就是老皇帝對他謝家心生殺意的真正原因嗎?
簡直可笑至極。
他父親只不過是在職權範圍內,儘量做得好一些罷了,他父親連地方割據都深憂之啊,又豈會故意刷聲望?他甚至兵權都刻意不全部拿在手裡,北軍山頭林立。
謝家人刻意收斂卻仍凸顯,每每不忘認真敘述此乃聖上恩典,將自己收在後面,卻仍有昏君傳言,什麼原因你真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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