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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還有顧莞。
顧莞也在等他回去!
兩人已在若分若合就差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牽手近在遲尺,若是沒能最終看見她點頭同意,他將死不瞑目!
謝辭一路都是這麼過來的,種種情緒翻碾到了最後,一股強烈的憤懣不屈在胸臆中迸發!
眼前是一段逼狹如走鋼絲般的險死還生路,後續大約還是,但他也必定要咬著牙關把它走通,一路走到最底!
謝辭仰頭閉上眼睛,深呼吸,用力睜開眼睛。
只是在這個陰沉肅殺的龐大宮城內,冷風呼呼如鬼魅,窄小的陳舊宮室黑魆魆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不提日後,現在想要活下去,都並不容易。
謝辭垂眸掃過紙箋兩面,手指一揩並未發現異常,他將窄小的紙片團成團,遞進薄唇內,無聲咽下去。
然後謝辭很快就發現,隔壁還有人。
他無聲行至分隔兩間宮室的楠木牆,楠木很厚,只是年久失修,斑駁有些細微的縫隙。
對面的人聽見隔壁門響,靜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往木牆這邊無聲走過來。
謝辭嗅到一種淡淡的熟悉的沉水香味道,他眉心當即一蹙,對面的人這是也眉梢微動,輕敲了一下木牆,很細微的磁性聲音從隔壁傳來,「謝辭?」
隔壁的赫然竟是李弈!
黑暗裡,在確定彼此的身份的一剎那,兩人心下皆一沉。
——鄭守芳連爛攤子都收拾不了,老皇帝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落在突然殺出來的謝辭和李弈身上。
局勢和皇帝心思,兩人都先後猜中了。
然而這場生存爭奪遊戲,卻比想像中還要兇險殘酷,他們之間,很可能只有一個人能最後活下來了。
……
偏偏,老皇帝率先傳召的是李弈。
走到今時今日,李弈也不說後悔,他一路都是風高浪急走過來的,既然做了就不說後悔,如果甚麼都想著無驚無險,他現在還在西北吃風沙。
銀紫色紗面襴袍的宦官在前方引路,沿著足足三丈寬的朱紅廊道往行去,沉沉夜色之下,偌大的大紅宮燈照亮了玉白色的漢白玉台階,禁軍林立,鴉雀無聲,井然肅殺。
從這個方向可以清晰望見矗立在九九八一級階梯的巨大漢白玉台基之上玉泉宮,金瓦在夜色中渲染出奪目光輝,李弈可以清晰地意識到,他此刻踏入的正是掌控天下生殺大權的王朝中樞。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今夜稍有不慎,他將粉身碎骨,身死當場。
李弈垂眸,他一直都在努力往上爬,但從來沒有一刻,距離巔峰權力和死亡這麼接近。
要麼生,一步登天;
要麼死,死無全屍。
甘泉宮之內。
宮牆兩壁的枝形連盞燈盡數點燃,入目明黃金赤的偌大宮殿光如白晝,禁軍宮人無聲垂首立在朱紅的巨大殿門內外,兩幅明黃垂帷懸於兩條精繪騰龍入海紋的描金藍柱之側,金龍盤旋往高高的廡殿頂。
「廢物東西!」
大殿正中的最上首,老皇帝正斜臥於黃底黑面的御案之後,他雙腿蓋著明黃色褥子,微帶戾氣的眉目卻極之鋒銳,擺在御案之上的是剛剛自客店取回的一大摞藍皮帳冊,還有鄭守芳剛剛上的摺子。
摺子上寫的,是寧州至儒平事件的自述。
鄭守芳不敢推諉,他用了很長篇的篇幅去描述自己的判斷和行動,可以說全無可挑剔之處,他最後將謝辭李弈兩人能這麼快得到他消息的原因歸咎於馮坤。
只是再怎麼避重就輕,再怎麼強調馮坤的勢大和滲透力度之強,都已經沒什麼太大作用。
老皇帝面無表情看完,將摺子擲到一邊,「調動了這麼人,死傷無數,居然還被人贓並獲!」
老皇帝之所以非撈鄭守芳不可,原因有二。一是鄭守芳從前和目前手裡握著的差事連著老皇帝很多重要人事,要是被馮坤拔出蘿蔔帶出泥,他很傷的,所以最後不惜動用了馮茜這個重要眼線。
第二個也是最重要的,馮坤和藺國丈,尤其前者確實已經戕逼至老皇帝的咽喉,去年大病一場之後,被馮藺兩黨一下子突飛猛進,局勢越來越緊繃,老皇帝身體狀態卻很糟糕,他迫切需要啟動一個新的權臣來打破這個局面。
他斟酌之後,圈中的這個新權臣正是鄭守芳。
要不是西北大戰,老皇帝去年就已經下詔擢任鄭守芳進京並委以重權了。
誰料,鄭守芳讓他大失所望了,幾乎是一得到儒平消息,老皇帝就放棄鄭守芳。
然而,這個撕開鬥敗馮坤和藺國丈的新權臣人選,才是眼下最重要的,迫在眉睫。
如狼似虎將鄭守芳逼迫到這個境地的李弈和謝辭同時進入老皇帝的眼帘。
這才是這一場召見,這一場生存遊戲的根本。
「陛下,蕭山王李弈到了。」
老皇帝沒有動帳冊,掀了掀眼皮子,冷冷:「叫進來。」
李弈一步一步進去大殿,站在香鼎的前方,老皇帝目光沉沉銳利,上下掃視這個頎長沉穩的青年。
李弈的生平,已經擺在老皇帝御案之上,有些東西不擺在明面上也就罷,一旦書寫成文成一頁放在面前,不少隱蔽和草蛇灰線都無所遁形。
久久,落針可聞,偌大的宮殿內致聽見燈芯在吱吱燃燒的微響,入秋的涼夜,李弈後背出了一層熱汗,冰盤一吹,寒意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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