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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唯有這樣,才能將靈州至歸夷都全部覆蓋在內。

    但這一霎心血上涌,內里情緒劇烈的翻湧讓他雙目泛起一種赤色的紅。

    但他一字一句,啞聲把這句話說完。

    馮坤微微一怔,挑眉,朔方大都護?他這是要一手推翻了他父親幾經不易才最終上書促成的局面嗎?

    馮坤不禁哈哈大笑:「好!你很好啊!」

    他不怕謝辭提要求,他就怕這些人沒所求,有渴求可是好事,有渴求才會全力以赴為他驅使。

    很好,真的非常好!

    眼前的謝辭,比馮坤想像中還要讓他滿意太多了,一席話落下,可真是好極了!

    馮坤笑聲一收,俯身,一雙斜挑的丹鳳目凌厲又危險,艷麗到了極致,他冷冷道:「你要當回謝辭,沒問題;你要朔方,我也可以設法給你。」

    「但是,謝辭,你得先讓我看看你的表現!」

    馮坤不再廢話,招手,讓謝辭兩人站起來,他吩咐:「讓秦顯的兒子繼續當黑甲少將,待以後時機成熟,再道你是秦顯義子,把戰功接回來。」

    這個非常簡單。

    到時想讓謝辭當上這個朔方大都護,操作順利成章,戰功不缺,只有謝辭的前期表現讓他足夠滿意。

    短短時日,馮坤已經將所有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至於你和李弈,準備一下,調防回京。」

    馮坤轉過身,日光自大敞的帳門投在赤紅牡丹絨地毯上,他艷麗雙目一片凌然,目光自謝辭臉上移到李弈身上,居高臨下,「謝辭有的,你也不會缺。」

    謝辭和李弈「啪」一聲單膝跪地:「願為馮相效犬馬之勞!」

    ……

    中午離開督軍行轅,天色已經陰下來了,呼呼的風聲一下大了起來,捲起沙土碎石。

    謝辭騎著快馬,鎧甲如鑄鐵般冷硬,他那雙漆黑琉璃珠般的瞳仁泛著冷冷的色澤,在謝雲等人無聲的簇擁之下,快馬馳進東營內門。

    秦顯陳晏蘇楨等人早已得了訊,侯在大校場上,一時之間,目泛淚花。

    尤其秦顯,如今身體及不上從前太多,一時之間,捶胸頓足,嚎哭:「都怪我,都怪我!!」

    是他拖的後腿。

    眾人一時悲戚又憤慨,那日盧信義所言,他們都在場,秦顯甚至請求謝辭把那個黃銅信筒給他看過。

    他在謝信衷身邊這麼多年,任靈州大都護這麼許多年,見御紙只會更多的。這麼一個身高九尺魁梧雄壯的四旬大男人,當場眼淚無聲地砸下來,一顆一顆大滴大滴砸在他自己的身上和黃泥地上。

    連陳晏這最理智的人,都一時淚盈於睫。

    偌大的帳門前,謝辭頎長筆直的身姿冷硬且挺如山嶽,他環視潸然淚下的大家,緩緩道:「我不能再讓你們重蹈趙恆的覆轍。」

    必須尋找新的出路。

    他們就是知道啊,他們就是知道,所以才這麼難過!

    灰藍無際的天空,廣袤的大平原,這寰宇海內,竟然再也沒有哪怕一寸他們的容身之地了嗎。

    秦顯他們跪在地上,嗚咽著緊緊拽著謝辭的甲袍,一夜之間,眼前謝辭仿佛穿越了無數年月,肩膀上壓上沉甸甸的東西,他一夜徹底成熟,也一夜瘦削了不少。

    「好了,都起來,你們身上還有傷,快回去把傷先養好了。」

    謝辭俯身將他們扶起來,轉身進了大帳,將接下來的安排一一吩咐下去。

    廢話都不說了,他們得活下去。

    最後,秦顯他們一抹眼淚,伏跪應是之後,先後回去了。

    謝辭一個人靜靜坐在首座大案之後。

    半下午沒有太陽,帳內有些昏暗,他無聲坐了很久,才站了起來。

    撩起帳簾,天光映入眼帘,同時看到的,還有站在不遠處帳篷一側的顧莞。

    謝辭的心,終於浮起一點暖意。

    短短一天,歷遍風塵而歸,歷經了人世間所有的殘酷滄桑。

    往監軍行轅走了一遍之後才發現,這個過程比想像中還有不容易,但他早已不再有任何抱怨申訴的資格,心裡沉甸甸壓著,卻竭力放緩語氣,去安慰秦顯等人。

    這是他應該做的。

    否則他沒有資格讓他們誓死追隨。

    但這些的悉數種種,繃到極點也壓到極致的情緒,在看到顧莞一瞬,卻突然就泄開了一個口子。

    她的存在,就像一流暖洋,在這六月寒冬里,給予了他無限的慰藉。

    謝辭昨夜想得很清楚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必須要做的。

    在見到她這一刻,他也非常確定,確實是值得的。

    顧莞輕輕嘆了口氣:「楊花開了,我們走一走吧。」

    五月楊花開,在涼水兩側迎風吹拂,東風漫漫而來,細長的枝條翻飛起舞,細碎的白絮紛紛揚揚。

    顧莞帶著謝辭,兩人沿著東大營的邊緣,一路走到涼水大河,沿著河邊走了一遍,找到了一個高丘,她拉著謝辭上了去,坐在丘頂上。

    這個方向沒有正對著楊花,卻可以看到漫天的細絮在氛圍飄蕩,一整條涼水大河都盡收眼底,身後是茫茫原野,河水盡頭是巍巍青山聳立。

    地勢很高,視野很開闊,迎面的風呼呼吹著,謝辭這麼走了一路,又坐在這麼一個地方,他心裡終於舒服了些。

    不知不覺,他下頜線條已經越來越冷硬,殘酷的世道催人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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