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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謝辭經歷的實在太多太多,他在父喪兄慘死的一刻,就已經失去了會因為求不得而歇斯底里的少年肆意,他太知道顧莞有多麼地好,多麼地珍貴了。
他捨不得,捨不得她哭泣,更捨不得因為自己過錯,讓兩人最終只能成為一對有著深刻過去的的舊朋友。
顧莞哭泣的時候他驚慌失措,這個念頭乍然閃過,昨夜想到最後又想起,但他始終捨不得下決定,想了一天兩夜,卻在顧莞那個小心的眼神下一剎堅定下來。
——如果最終不能與她攜手,他想,他盼望能留在她身邊,守護她的一生。
直到生命的終結。
謝辭睜開眼睛,微微泛著黃的帳頂如從前每一天那麼寂靜無聲,他心裡像是灌進了一斗黃連,苦澀味入心入肺。
——可能顧莞並不知道他經歷過多少迷茫才確切的自己的心,但他清晰地知道,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千萬人俱往矣。
也不知那個「他」在她心裡是不是和他一樣。
但顧莞如水眼眸中淡淡的傷感,一下子劃出了一條楚河漢界,她在這頭,而他在那一頭,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她並不願意有人來到她身邊。
顧莞向來是一個很清醒、知道自己做什麼、想要什麼的人。
她說想一個人過,那就是真的想一個人過。
那他能怎麼辦?
唯一的答案就是站在在楚河漢界的另一邊,守著另一邊的她。
這是距她最近的地方。
謝辭有時恨自己這麼清醒,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甚至連一絲死纏爛打的空間也沒有。
一旦他犯渾,只會將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推越遠。
他捨不得啊,他怎捨得兩人漸行漸淡,最後無疾而終;她前天哭泣飛濺的眼淚,落在他手背上炙熱一片,那溫度甚至到今日都還能清晰感受得到。
很難,很苦,但謝辭最終選擇,把這些苦楚都留給自己。
人生有百苦,自己只是經歷其中一苦,熬著熬著就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她好,他就好,大家都好,這點苦也就沒什麼的了。
他默默地想,這應當是最適合他的路了。
所有的思緒,到了最終,獨留下那一抹篆刻入靈魂的流風回雪般的長挑身影。
愛一個人,應當是以她為主的,而不是枉顧她的意願。
謝辭慢慢躺在床上,用手掩住眼睛。
……
內帳一片寂靜,只聽見索索的風吹動大帳,不斷微微晃動,驕陽正熾。
謝辭的心卻像隔了夜的余炭一樣,也曾激烈燃燒過,變成灰燼,怎麼鼓風,也只能冷冷清清一盤擺在那裡。
為什麼會這樣呢?
告白一刻,謝辭真的怎麼想不到會變成這樣,想是想得很清楚,決定也已經下了,但難受也是真的難受。
這種痛像是從骨頭縫隙中蔓延出來,流過四肢百骸,最終匯集在他的心臟,他胸腔像炸裂一樣的難受。
謝辭伏在枕上,他緊緊閉著眼睛,眼淚在他的無聲的哽咽里浸濕枕頭。
他允許自己再傷心一天。
之後再不許這樣了。
她很聰明,她會發現的。
謝辭用力捂住眼睛,如此地想。
……
但其實顧莞真把這茬扔在腦後了嗎?
當然並沒有。
在和謝辭分開,轉過幾個彎,回到自己的營帳前時,她面上高興的笑容也就落了下來,抓抓頭,嘆了口氣。
站了片刻,撩簾進了帳內,已經有些炙烤感覺的牛皮帳篷內,氣窗掀起來,秦文萱正在忙忙碌碌摺疊收拾自己、她和秦瑛三人的衣物。
「在收拾呢?」
秦文萱情緒平復了些,但眼睛還有些紅紅的,哭的時間太長,又沒有冰水,敷的效果不是很理想,她看起來有些憔悴,但已經打起精神,抬頭沖顧莞笑了笑:「嗯,大姐和哥哥他們都說,咱們隨時都有可能急行軍,我就先把東西收拾一下。」
顧莞笑笑打了招呼,便坐下和她一起收拾,把急行軍需要帶的大小東西打成三個包袱皮。
快弄好的時候,有人喊秦文萱,秦文萱就匆匆去了。
不大就帳篷里,就剩下顧莞一個人。
顧莞把三個包袱都綁好結,扔到一邊去,自己往床上一躺,雙手枕在腦後。
這兩天她才有空想謝辭的事,啊啊就很煩啊。
謝辭好端端的怎麼就喜歡上自己了,簡直晴天霹靂一個。
雖今早看起來謝辭確實好像只是一時少年迷惘,因為和長久的並肩,並且因為身邊沒有其他對象而一時蠢動的樣子。
但顧莞其實並沒有像表現出來的那樣一下子就如釋重負不當回事了。
她不是真正的十七歲無知少女啊。
她既見過無數豬跑也吃過豬肉。
唉,反正突然知道謝辭喜歡自己,感覺一下子變怪了,相處間再想像以前一般坦然自若那根本不可能。
顧莞在現代也很漂亮,她有好些發現小夥伴或告白自己的經驗,她知道現在最好就是拉開距離,讓時間和空間來冷處理,才是最優選的處理辦法。
她抓抓頭,但問題是,現在正是和盧信義和北戎死磕的關鍵時刻,出遠差什麼的肯定是不能夠的。
生死關頭,私人事務最多排第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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