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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擺開陣勢,也不是不能奮力一戰。
淅瀝雨聲,氣氛沉沉,一觸即發。
可陳璜話音剛落,謝辭突然舉手制止:「不必!」
謝辭心念電轉:「你看,那些胡民瘦得不正常。」
他視力極佳,很快就看清晰了洶洶衝鋒在最前方的胡民,他們挾孤注一擲為族人謀一條生路的憤慨的殺意,但這些歸夷州最精壯的漢子,卻一水的瘦骨嶙峋。
兩年的挨飢抵餓讓這些漢子消瘦得厲害,卻未曾掏空他們的身體和戰力,胡裔承襲祖上彪悍遺風,極兇悍好鬥,只要肯拼命必是一股強大戰力,北戎這個精心選擇的時機正正好。
謝辭眸光一動,心念急閃,「……放慢馬速,我們迎上去。」
謝辭思維敏捷,電光火石他似乎想明白了歸夷州叛亂的原因,他定定盯了少傾,做了一個非常大膽決定,兵刃回鞘,他一夾馬腹,不退反進,驅馬上前。
秦關陳琅等人一懵,急忙打馬跟上。
沓沓騎兵緩緩奔來,沒有退後到開闊的地方,反而迎了上來。
賀元一愣。
但電光石火,離得遠遠,他看見一張似曾相識的年輕面龐。
劍眉星目,身姿筆挺,緩緩驅馬而來,一剎那之間,那年輕將軍的面龐尤其是眉梢眼角,與那個蓋世英雄般的嚴肅將帥重合在一起。
血緣非常奇妙。
而謝信衷是那麼地讓人銘心刻骨。
如同放棄在沙漠的苦行信徒,突然望見了他們的曾經梵音金頂。
這些都是耿直的漢子,不是已經活不下去了,憤慨又難過,他們不會走上這條路。
但一剎那之間,擊中了他們的心。
「將軍,是謝將軍!謝將軍——」
驟然之間,賀元他們剎住腳步,淅淅瀝瀝的雨,熱淚陡然滿眶,他們一下子就認出了謝信衷之子,一時之間,手足無措,眼淚嘩嘩。
秦關衛真等人對視一眼,奔至近前,明顯消瘦並有不少差不多皮包骨的人,看得極清晰,他們不禁目露錯愕。
……
歸夷州的事情最後當場解決了。
本來就是在煎熬,帶著拼死之心給女人孩子留下一些生存物資的歸夷州男人。
他們叛了之後,女人孩子將會離開歸夷州四散遁入深山,實在不行就翻越陰山,跋涉回到草原生存。
哪怕這個過程恐怕十不存一。
但他們真的沒有辦法了,他們快活不下去了,去年冬天歸夷州死了好多老人孩子,所有希望都放在春天,可這天還是這樣!
他們真的沒有法子了!
歸夷州的男人鋌而走險,但不代表他們不難過不煎熬,這是他們生養了兩三代人地方了,是他們的家鄉了,但凡有一絲可能,他們也不會走這條路。
可以說,謝辭的出現,一下子擊潰他們內線某一點,霎時淚如雨下,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謝辭額面染血,目光凌厲,他一下子就發現了賀元他們之中北戎人,後者面色大變,立即掉頭往大河方向而去。
「刷」一聲細刀出鞘,謝辭閃電般擊殺了那兩個北戎人。
賀元他們看見,愣了一下,卻怔怔坐在地上,片刻賀元一骨碌翻身爬起,抄起長刀帶人掉頭回去,把剩下的那幾個北戎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住幹掉了。
這是為防他們泄露謝辭的身份秘密。
賀元緊緊握著刀,握拳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他不知怎麼解釋,他們不是想反叛的,真的不是,但想起族人,又……
這波補刀印證了謝辭猜想,大家對視一眼,鬆了松一直緊握兵刃和馬韁的手。
謝辭翻身下馬,將賀元扶起:「你們為什麼會這樣?」
賀元痛哭失聲:「我們也不想的!可是這幾年年景不好,我們已經有兩年顆粒無收了!自從謝帥去世之後,州里再也沒給我們發過一次賑災糧食,山裡的獵物越來越少,我們族裡的人連一天一頓都維持不下去了!……」
歸夷州羌氐栗特混居,還有胡漢和各族混血,其實從前摩擦也是有的,謝信衷讓他們消除隔閡良性競爭,但這兩年卻艱苦的生活讓他們真正結合成一體。
謝辭一下子握緊雙拳,憤慨直衝天靈蓋。
從前的朔方大都護是趙恆,那個和秦顯一樣是謝信衷左臂右膀的趙恆。謝信衷去世之後,趙恆憤慨不已,不顧一切要為謝家翻案,最後……追隨謝信衷去了。
趙恆下馬後,朔方被一分為二,一半的歸卑二州都護為鄭守芳的心腹汪權,另一半的寧朔州總督司昕則是盧信義的妻弟。
從此,歸夷州就再也沒有到手過一點賑災糧。歸夷州前後幾次去人往州府討要賑災糧,每次都被打傷而歸,最後一次打死了人,賀元才絕了討賑災糧的心,鋌而走險。
「謝帥,謝帥啊——」
賀元一個四十幾歲的大男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愧而無顏面面對謝辭,卻又悲愴難忍,歸夷州真實在太難太難了。
一時之間,連陳琅都沉默了,這個桃花眼青年低頭默不作聲,用力眨眨眼睛,艹!他就說他不想參軍了。
秦關沉思片刻,最後一咬牙,低聲和謝辭說:「靈州倉廩還有存糧,可供歸夷州這邊渡過難關。」
「好!」
謝辭深吸一口氣,他一個箭步扶起賀元:「秦關立即遣人回靈州安排運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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