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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13:35 作者: 秀木成林
    顧莞慢慢躺回去,麥稈輕微「西索」的響聲,對面囚室也傳來西索聲,似乎有人往這邊望了一眼。

    只不過,這個位置是顧莞和謝二嫂特地選的,黑黢黢的,對方什麼也看不見。

    顧莞躺下後,無聲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她這時候才感覺到雙手冷得不行,怕是今年要長凍瘡了。

    謝二嫂把她的雙手揣在懷裡暖和著。

    顧莞也沒矯情說不用,她側躺睡在麥稈垛上,望著用木板封死的大窗縫隙里慢慢透出朦朧天光,她身上倒不冷,還有點汗,不過汗水下去之後估計就冷了,藏銀釺時特地換的細棉裡衣都濕透了,還很餓,空蕩蕩的腸胃隱隱絞痛,再熬上三兩個月,估計胃病都出來了。

    真是衰啊!

    顧莞在現代是女偵探,大學學法醫的。她出身公安世家,爺爺和父親叔叔都是老刑警,她從小的志願也是警惡懲奸、當一名優秀又帥氣的女刑警。

    高考臨填報志願那一年,爸爸在追緝案件的時候,被歹徒捅了一刀,最後割了一個腎才活下來的。當醫生的媽媽和姥姥姥爺死活不讓她再報偵查系,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她拗不過眼淚攻勢,只好折中一下,報了法醫。

    法醫也是刑警編制。

    只是畢業之後,由於私人的原因,她放棄了法醫職業,改行和小夥伴開了一家偵探事務所。

    她從小耳濡目染,偵查系蹭課無數,混得風生水起,兩年就把大房子給買了,成了當代有房有車的優秀女青年。

    可誰知正當她摩拳擦掌要再接再厲的時候,天降一個大花盆,直接砸在她的後腦勺,把她砸回古代了!

    顧莞:「……」

    真是衰神附體,她恨所有高空襲物的人啊!

    上輩子回憶完畢,天也亮全了,差役拖著大桶分發早飯,心情很好地說:「便宜你們了,今兒新歲,有兩個餅子。」

    顧莞拿著兩個粗糙得能崩掉牙的菜糜餅子,她就想捶大腿,長這麼大牢房她就見得多了,坐這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啊。

    適應是不可能適應的,但活著總比死了好。

    這麼一想,心裡就舒服多了。

    顧莞費力啃著菜糜大餅,她已經想好了,原主親眷不多,寄人籬下也不大愛出門交朋友,唯一的心愿也是放不下的東西,只有謝家人。

    她就想著,幫著安置好她們,好歹都給擺脫了上輩子的悲慘命運,就當還了原主的心愿了。

    雖然她是自殺的,但這個也叫顧涫只是同音不同字的女孩子並沒做錯什麼,顧莞能重新活一回,她想著,好歹為對方做些什麼。

    幫人,也一起幫自己。

    至於安置謝家人之後,她對謝辭並沒什麼興趣,好在大魏民風挺開放的,邊城尤為甚,攢錢開個小酒館,當個小老闆娘,當壚賣賣酒什麼的。

    至於上輩子的飛揚人生和大房子,已經和她說拜拜了。

    顧莞有點喪喪的,吃完餅子以後,趴在角落裡兩個手搓來搓去,凍瘡什麼的,能少一個是一個。

    至於有關謝辭的情況,顧莞只小聲和謝二嫂說了幾句,其他人就沒提,畢竟這個女牢人滿為患,不適合說秘密的。

    提起謝辭,顧莞還是很擔心,怕他熬不過高燒,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這麼重的傷是真的要在鬼門關走上一趟的,進去回不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又擔心他為了不露餡沒吃東西,雪上加霜,於是把糊糊剩下來半碗,打算今晚再過去一趟。

    如無意外,這幾天他們就會頂風冒雪踏上流放的路了。

    但幾天時間,說長也很長啊。

    現在只求神拜佛,一切順順利利。

    ……

    然而,事與願違了。

    事情最後的發展,也遠遠和顧莞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南轅北轍往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她所料想的,最好的結果,是等謝辭順利出來,就弄一個板車輪流推著他上路,原來根本不可能發生。

    初二顧莞沒去成,因為有個差役猥褻一個今天新進的姑娘,那姑娘烈性直接觸柱身亡,因這家人罪名不重還有親眷打點,曹卒長破口大罵,鬧哄哄半天,夜裡那家人哭了一宿,就塞在對面的牢房裡,顧莞就沒法去。

    到了初三,上半夜,顧莞就悄悄爬起來了。

    她按照原路,小心翼翼通過柵欄門工具房,之後捧著碗直奔病囚。

    她悄悄踩在麥稈上清微「咯沙」一下,小牢里的謝辭立即抬頭望過來了,黑魆魆的牢房裡,顧莞「噓」,她輕手輕腳過去定睛一看,他嘴唇乾涸起皮面色慘白,頭髮留下汗津津濕了又乾的痕跡,但眼神清明了,他掙扎了兩天,終於熬過了高燒,恢復神智。

    顧莞揭開他的衣服看了看,傷口已經見幹了,血糊糊的創面呈收斂的狀態,血痂都是乾的,上面一層被血浸透的藥粉也是乾的,不見滲液。

    她很開心,這樣的傷口,只要保持住,就不會往感染方向發展,會最終好起來的。

    「你真棒,太好了!」顧莞誇他。

    謝辭撐著慢慢坐起來,手裡端著喝了的半碗冷糊的空碗,顧莞察看他傷口連褲子都褪下了,但此刻無論是他還是她,誰也沒有哪怕一絲不合時宜的情緒。

    他似乎想和顧莞說些什麼,但剛動了動唇,忽一頓,兩人同時聽到腳步聲和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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