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魚人玩家

  裹挾著大量泥沙的湍急河水撲面而來，如同風暴劇烈爆發在眼前世界，令方瑤朝前遊動的速度變得緩慢而又艱難。

  直到她發動了一個名為[冰霜黏連]的技能，有深藍色冰晶在周身凝結，她的魚人角色這才在深邃的河水中穩住身體，繼而能夠緩慢朝前挪動。

  不過屏幕中的其他魚人就不那麼好過了，本該在水裡暢遊橫行的海洋物種們，眼下就像是一群陸地牲口遇到了洪水災難似的，四肢軀幹不斷掙扎，卻又難以抵抗「大自然」的威嚴，最終被流水沖向後方喪失了體力，或是乾脆撞在兩側河堤堅硬的岩石上七竅流血。

  「松木區外圍，樹蝸牛河域有教會超凡者在施法，附近渡河的朋友們請小心。」

  屏幕邊緣的信息欄中有公會成員發出提醒，卻屬於一種馬後炮行為。

  方瑤也完全沒有理會這條消息，她此刻正全神貫注地操作著鍵盤，以便穩定自己的魚人角色不被河水沖離既定路線，一雙杏眼瞪得老大，連旁邊吃到一半的泡麵都顧不上了。

  逆流而上本就艱難，更別說這其中還摻雜著超凡力量的影響了。

  渾濁幽暗的水域當中，偶有鋒利的冰晶閃過，將周遭大量「同類」切割成兩半之餘，更是讓她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

  幸運的是，身為玩家的方瑤有著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具，因此儘管這一片區域充滿了危險，她最終還是成功渡了過去。

  「這遊戲好難。」

  方瑤因此鬆了口氣，隨後調整視線看了看周圍後，卻又沉默了起來。

  她是一個半新手海族玩家，在海洋中發育到了十多級後，感覺海洋中的蛇多的如同海草一般令人厭煩，又不願意隨便自殺換角色，於是就跟著一群魚人順著某條河流進入了人類領地當中，想要跑到這個新天地看看是什麼樣子。

  然而一路下來的殘酷，卻超出了方瑤的想像。

  剛開始的隊伍數量龐大，幾個小部落協同合作，魚人數量起碼上完。

  但隨著它們脫離大海，順著一條處於野外的河流鑽進陸地區域後，災難就開始不斷降臨了。

  人類捕獵隊的搜捕、河水中遍及的亂石與捕撈設備、覓食的魔物、因不斷有死屍浸泡而悄然滋生在河水中的瘟疫……

  種種想得到想不到的問題接連浮現，不過這一切起先倒是還能應對，隊伍內部有著玩家後勤官支援，魚人們也不用像它們以往那些前輩們一樣上岸尋找食物。

  然而隨著持續深入陸地，災難的嚴重程度卻始終在加深。

  包括一些人類超凡者的突襲，包括河流分叉開來的繁瑣與複雜，包括許多道路已經被堵塞甚至變成了陷阱……各種情況下，隊伍成員的數量迅速銳減。

  直到不久之前，還沒有進入那處湍急水域時，方瑤周圍的魚人已然只剩下一百多條。

  而眼下，還活躍在她周圍的，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仔細數了數，就算加上後面看起來可以成功度過危險的，也不會超過十個！

  這很恐怖，上萬魚人從海洋里出發，到此刻即將抵達目的地了，卻只剩下不到十個，巨量的死傷很難不令「魚」們懷疑，它們如此艱辛地跑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而且這背後存在著的，可不僅僅是一個數字。

  方瑤清楚記得，在一開始上路時，自己出生地所在的那個小部落族長是多麼的「慷慨激昂」，為了激勵子民們信心，它甚至還抱著好幾隻沒長大的子嗣幼崽好一番身先士卒。

  她同樣記得，在得知自己的「玩家」身份後，那位族長即喜悅又小心翼翼地詢問是否能夠幫它們解決食物的問題。

  而現在，那位領路的族長早已死在了半路遇到的瘟疫上，它的幾隻幼崽以及其他家屬，到目前一個也見不到了。

  甚至可以說，目前方瑤眼熟的所有魚人，基本都死了個乾淨，唯一例外的，只有一個身材窈窕的魚人「姑娘」。

  它其實也屬於沒長開的幼崽行列，有著十多位兄長照料，現在就剩下它自己了，怎麼活下來的方瑤卻不太了解。

  操作角色靠過去碰了碰對方後，獲得的回饋只有一陣懵懂茫然的細小哀鳴，那是魚人們天然具備的心靈之語，平時聽起來空靈悅耳，現在卻只感覺尤其悲切。

  「你又能活多久啊？」

  方瑤嘆氣，隨後在倖存的一位強壯魚人組織下，與其他魚人繼續組成隊伍，逆流朝前游去。

  像之前那種艱難的關卡最近遭遇的非常頻繁，但其實並非沒有漏洞可循。

  原因是附近區域河流密集且繁雜，人類教會的超凡者四處分散下，沒辦法每天二十四小時全力施法阻攔。

  所以其實正常的話，她所在的這支隊伍不大可能遇到阻攔，因為每支隊伍在趕路時，都會有派遣斥候在前面探路。

  人類布防的相應規律，也會被魚人斥候們觀察到。

  但此刻，這種規律顯然已經發生了變化，或者說，在斥候沒反應過來之前，發生了變化。

  倖存的魚人們因此充滿了懊悔與憤怒，不過它們除了干叫嚷外也沒有別的動作了，就算是那位死了十多位兄長的魚人姑娘，現在的情緒中害怕與膽怯也是占據了大多數。

  頻繁且大量的死傷下，流淌在魚人們血脈中的野性，早就被殺的一乾二淨了。

  眼下支撐它們繼續前進的，唯有找到其他部落的先行者們，然後活下去。

  「也許它們已經游到了聖地？」

  似乎同樣對方瑤眼熟，那隻魚人姑娘在向前遊動時不自覺就靠近了過來，「我們會不會找不到它們？」

  『當然不會，大部分先行海族可都正縮在寒霜山脈底下與人類僵持著呢。』

  方瑤心裡回答，但此刻浮現在屏幕畫面中的回覆，卻並非她想要說的。

  於是她選擇了其中一條相對溫和的勸慰。

  「就算它們先走一步了，也應該會留下指引者，而且前陣子我們不是還遇到過一位跑過來引路的同族施法者嗎？」

  屏幕中，遊動在河底的矯健魚人如此回答。

  「啊，我給忘記了。」

  「……」

  「你說，我們還要游多久啊？」

  「已經快要進入核心區域了，應該明天就能到地方。」

  「真的嗎？」

  「我猜是這樣。」

  「哦……」

  「……」

  「隊長說等下休息一會，你要不要來交配啊？」

  「……抱歉，我喜歡的是人魚……」

  「你在騙我？人魚族明明那麼丑？」

  「……「

  ……

  時間不斷流逝，河水上空滲透而來的微弱陽光漸漸消失，幽暗最終徹底籠罩在了附近水域內，令周圍遊蕩的魚人們看起來如同一條條鬼魅般恐怖。

  不過長期趕路之餘，方瑤對此已然熟悉不已了，她也用不著始終操作著自己的角色跟上隊伍——

  遊戲公司在這點上非常貼心，如果玩家長時間處於趕路狀態，是可以選擇自動前進的。

  而那條魚人姑娘在被她拒絕後，也就徹底沒了話語，開始悶頭趕起了路，方瑤於是能夠抽出手來翻閱公會聊天面板中的信息。

  天球公會規模很大，而且十分正規，這種正規表現在遊戲中的情況就是她所在的天球第七公會，完全是一個新手大本營。

  其中成員少部分是老玩家，大部分都是新玩家，而老玩家在公會裡存在的意義就是帶領新玩家迅速成長。

  因此，這裡聊的基本都是一些新手攻略，以及對新手們很有用的信息。

  不過此刻方瑤在看了一圈後，突然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本來引領公會中海族新手的幾位資深老玩家，之前連發了好幾遍「勸退」言論，或者說警告新玩家們暫時不要轉世過去。

  而原因，卻語焉不詳。

  這讓方瑤有些警惕。

  她雖然不是轉世流玩家，但親身趕路下，可比直接轉世到戰場核心區域的玩家要辛苦多了。

  眼下好不容易快要抵達終點，可別因為什麼事翻車了吧？

  於是方瑤連忙問起其中一位熟悉的老玩家詳細情況。

  得到的回覆令她十分錯愕。

  「地下的水域在逆流，原因未知。」

  「很多本來固定的營地都被衝散了，這裡現在很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