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一扇門的存在（二合一）

  連綿的震顫如同無數滾石從充滿稜角的山巔斜坡上滑落一般轟隆響亮。

  這種響亮並不是在外聽來的刺耳，而是仿佛身處於「滾石」內部似的，聽著就有種沉悶帶有回音的扭曲。

  尖叫與暴躁的嚎叫因此充斥著整個世界，前者由驚慌失措的人類發出，後者則是一頭頭誕生不久的黑熊怪物。

  不過除了聲音以外，法洛斯王都中的倖存者們大部分根本看不見具體周圍是什麼情況，只因這裡已然變得漆黑一片。

  上不見星空，下只有大地，周圍有著一圈深邃幽暗看不到具體面貌的朦朧「圍牆」……他們仿佛身處於一處封閉的無光世界！

  身處於懸崖之巔的宮殿當中，放眼望去，倒是能夠看見下方塌陷城市內有零星火光被點燃，卻又在不久之後紛紛熄滅，只因光芒會將本就暴躁的怪物們引過去。

  然而極致的黑暗帶給人們的，確是難以忍受的恐懼。

  因此儘管點燃亮光會引來風險，光芒卻仍舊接連誕生。

  「明明已經被光所拋棄，他們卻仍舊渴望著光，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這可是有你的一份功勞呢，密德爾頓。」

  一道感嘆由不遠處大廳窗口位置傳來，在周遭震顫轟鳴下並不明顯。

  然而這話卻仍舊清晰無比地傳到了某人耳朵當中。

  正眺望外界環境的密德爾頓臉上本就陰沉的表情因此更加不好看了。

  大天使降臨，這座城市之前的諸多變化她全都看在了眼裡，但卻什麼都做不了。

  只因隨著最初手中那柄金色長矛爆發出光芒，並逐漸演化為那柄巨劍，她腳下這座宮殿已然成了巨劍尖端的一部分！

  而這部分，卻又是這座以整個城市為基礎的封印地最緊密之處……

  與外面情況不同，此處封印最核心的地帶空氣中隱隱充斥著一些金色線條構造而成的扭曲之網。

  它們的作用不僅僅是讓密德爾頓無法離開這處宮殿，還能將一切闖入者的靈魂瞬間泯滅，繼而成為一具具無意識的植物人。

  因此可以說，這裡與之前情況差不多，仍舊只有兩位黑髮少女是正常的，留在宮殿中其餘那些人，完全只是一攤攤倒在地上的活肉。

  這是一個比自己目前身體還要惡毒的陷阱。

  或者說它完全是密德爾頓此時女性身體禁錮陷阱的一個增強變異版。

  這座變異版的禁錮之身，並非是以一具身體構造成型的，而是由無數虔誠祈禱的人類堆砌而成！

  「以我提供的辦法為基礎，以命運天秤與長矛為骨架。以你所謂的陰謀布置為遮掩，以犧牲一隊天使為媒介……奈寶尼爾的這次降臨實在是夠巧妙了。」

  又一句感嘆從不遠處傳來，讓密德爾頓手指不自覺捏緊，不過隨後她就又倏然鬆開了。

  「你早知道那該死的大天使會使用沉睡之羽來蒙蔽我？」她側頭靜靜詢問，語氣平緩，似乎心情已經調整了回來。

  所謂的沉睡之羽是一種天國奇物，它的作用如其名，但並不只限於令人沉睡，它還能令人的某種念頭陷入沉睡——

  兩位魔王匯聚，雲端上的天國又怎麼可能只派來一隊天使，而不做其他更多的準備？

  這個問題密德爾頓理應考慮到，但她偏偏就忽視了，原因自然是該類念頭悄然沉睡了起來並且有種種理由為此遮掩……

  要說在地獄或者其他什麼地方，密德爾頓不可能如此毫無感受的就中了招。

  但身處於聖約教會引導的人類世界，目前的身體又與她明顯衝突，乃至於到現在她才反應過來。

  可惜已經晚了。

  眼下的境遇已然證明了天國不是沒準備更多，他們準備的非常致命並且足夠隱蔽。

  隱蔽到在大天使降臨的前一刻她才恍然發現對方的存在，致命到降臨後那位瞬間就給她來了場果斷又迅速的絕殺，根本沒給她絲毫反抗餘地！

  「不只是你受到了蒙蔽，還有我呢。」

  不遠處的貴族少女笑吟吟地回答著密德爾頓之前的問題。

  「奈寶尼爾想要的是將我們一起封印，可不會厚此薄彼。」

  「我倒是看不出你有丁點被蒙蔽的模樣。」

  密德爾頓眯眼說道：「想來你已經有逃離這裡的辦法了？」

  「當然。」安吉莉亞毫不遮掩地點了點頭，「天國的手段雖然高明，但仍舊缺乏了那麼一點點想像力。」

  「也許你能將這辦法好心說給一位被你們隨意蹂躪的可憐蟲？」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只是你沒在意。」

  密德爾頓聞言一怔，隨後瞬間想到了之前她們那場直面靈魂的鬥爭。

  或者說，那場鬥爭中對方說過的話。

  以王室的血脈為媒介，以貴族們的效忠誓言為管道，以他們的領主權力為入口，超出了現有超凡體系。

  管道、入口、超出……

  對方所聲稱的那種秘法當時她無暇細想，現在想想卻顯然很有內涵。

  與此同時，密德爾頓更是想到了另外一句話——

  我並不是想吃了你，既然放棄了痛苦王座，又有什麼理由覬覦你的恐懼位格……

  這話深思一番倒真的很有道理，再配合這位目前被封印卻又淡定自若的模樣，密德爾頓立即明白了過來。

  「所以，之前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一場戲？目的就是引我跑來和你交手？」

  她的語氣很複雜，看似在問，卻已然確定了這個猜測。

  「也不能全算是一場戲。」

  安吉莉亞笑眯眯地說道：「從你身上咬下來的那些靈性還是很補的，它們對我的幫助很大。」

  「目的呢？你這麼做為的又是什麼？」

  「當然是讓奈寶尼爾做出這種大手筆啊。」

  安吉莉亞自然而然地道：「想要讓他上鉤，可不容易呢。」

  「這又有什麼理由？」

  密德爾頓對此無法理解，「難道只是為了把我坑的更徹底？」

  「如果你有留意古帝國從興盛到衰亡的整個過程，你就應當了解，古帝國的毀滅與分裂並不只是因為皇帝羅南。」

  安吉莉亞回應道：「當然，我想你平時應該不會去關注這種在你們看來無關緊要的人類歷史，所以你可以認為我的目的是打開一扇門，而奈寶尼爾這次出手則是開門儀式必不可少的一環。」

  「一扇門？」

  「世界是均衡的，密德爾頓，太陽落地之後，黑暗必將籠罩而來。」

  安吉莉亞的話語讓密德爾頓愣了愣，繼而仿佛想到了些什麼一般，罕見地露出了一絲錯愕。

  「你——打開門——你想越過混沌要塞打開地獄通往人類世界的大門！？」

  「這怎麼可能！？？」

  「當你們認為這件事情不可能發生時，我已經在做了，並且即將成功。」

  安吉莉亞聞言淡淡說道：「不過這和你倒是沒什麼關係了，密德爾頓，當這個世界在我腳下匍匐哀嚎時，你只能在此處幽暗之地隱約聽見一些微弱的迴響。」

  她說著，身體倏然扭曲軟化，最終轟然塌陷成一堆蠕動著的小號乾屍四散開來，繼而無視了此處大廳中充斥著的金色線條漸漸化作虛無消散一空。

  原地密德爾頓並沒有在意對方的離去，因為她對此已經有所預料。

  或者說，她現在仍舊沉浸在安吉莉亞之前所說的那句話上面，臉色半信半疑，又隱隱充斥著一股子興奮，顯得怪異非常。

  然而沒多久，在她奇怪地注視下，密密麻麻的小號乾屍竟復又從四面八方虛空跑了回來，並且重新組合成了貴族少女的模樣。

  「不要告訴我你最後其實逃不過這裡的限制。」

  腦海中剛剛誕生出的一些欽佩由此被壓制，密德爾頓臉上露出一抹嘲笑，「那樣你將成為一位歷史上最惹人發笑的魔王。」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的點子。」

  安吉莉亞聞言面不改色地說道，隨後從袖口掏出一份羊皮契約抖落開來，「簽了它，我將帶你離開這處封印。」

  「如果你以為能夠利用這點來逼迫我簽署一份奴隸契約，那麼你就太小看我——」

  密德爾頓話語戛然而止。

  「結盟！？」

  「沒錯，結盟。」安吉莉亞點頭。

  「發生這些事情之後，你竟然還敢與我結盟！？」

  「雖然我也覺得這個念頭有些冒險，但仔細想想，為什麼不呢？」

  安吉莉亞沉吟地道：「如果這扇門被打開，受益的豈止是我自己？」

  密德爾頓聞言沒說話，表情上依舊僵硬。

  她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轉變思路給驚住了，甚至開始飛快思考起了這裡面是不是又有什麼新陷阱。

  然而想來想去，她卻完全想不到以如此直白的靈魂契約來締結的盟約到底從什麼地方能夠布下陷阱。

  然而要說這裡沒陷阱……

  雖然不想承認，但密德爾頓此時已經被對方這一環又一環的圈套給套怕了。

  因此儘管她仔仔細細想了一遍又一遍，將這份結盟契約看了一回又一回，她對此還是很猶豫。

  只是漸漸的，內心中的這份猶豫終究被離開這裡的渴望所擊敗了，同時她更期待對方所指的那扇門被開啟。

  因此她最後還是簽了這份契約。

  這卻像是經歷了一場艱難的戰爭，讓密德爾頓甚至感到了些許疲憊。

  不過當結局已經落地後，她卻果斷地開了口。

  「按照這份盟約，接下來的一百年你我將不能做出有損對方利益的事情，而我的義務是配合你打開地獄之門並且聽從你相應的指派，前提是這不會有損我的根本利益。」

  「沒錯。」

  「那麼現在你應該告訴我該如何去打開這扇門了吧？」

  「這暫時需要保密，密德爾頓。不過有契約限制，你並不用怕我利用你去做此事之外的其他事情。」

  「……好吧，接下來你需要我做什麼？」

  「首先是海族方面……」

  ……

  昏黃蠟燭照耀在看似粗木製成的書桌上，將其表面細緻的自然紋理籠罩的恍惚如同一條條扭曲的蚯蚓，而在這群「蚯蚓」之上，一道朦朧如海市蜃樓般的景象正在悄然浮現著。

  景象可以算是一種第一視角的觀察，觀察對象則是一位身披單薄亞麻斗篷，肩膀與小腿略顯裸露的黑髮少女。

  黑髮少女眼下正專注地聽著一些話，而講話者，則是這個第一視角的主人。

  坐在高背椅子上的伯尼同樣在靜靜傾聽著這些話。

  大部分時間他對此保持沉默，偶爾卻會屈指觸碰書桌上飄著的這幅如水光漣漪般的景象。

  於是其中傳盪出的言語總會在不經意間略有改變。

  最終當這種第一視角的顯現倏然扭曲著變換成了無數低矮又渺小的乾屍視角後，伯尼上半身往椅子後一靠，算是結束了這次遙控指揮。

  書桌上的景象如同旋渦般緩緩旋轉消散，最終完全沒有了絲毫痕跡。

  伯尼隨之沉思了起來。

  如同巨龍克勞德轉世之後察覺到原本身體內還殘留有一些「靈魂殘渣」一樣，他在之前的轉世之後同樣也有這種遺留存在。

  而法洛斯王都中的那枚棋子，就是這些遺留經由他加工後的產物，同樣附著在黑霧世界，與那些木偶類似，但關係更加直接與純粹。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可以算是伯尼的一個分身，只不過這個分身是有自己的想法與思維模式甚至性格的。

  除了有著一個「操縱後門」以外，她和正常的存在沒什麼不同。

  不過說到底她並不是一個真正獨立的個體，或者說有點先天不足，思維上缺乏一些創新，只會執行原本灌輸給她的想法與計劃，而不會有太多變動可言。

  因此本該順勢而成的結盟之舉反而需要伯尼親自去插手。

  不過這在大部分情況下反倒是個優點。

  某些事情也許需要隨機應變的靈活，但在一些整體布局上，則需要循序漸進的老實執行，就怕期間畫蛇添足，反倒讓事情發展到意料之外的境遇。

  所以目前而言，除了玩家的出現造成了一些變化以外，一切都還不錯。

  只是雖說這顆棋子已經發揮出了預計的效果，但想要推動整體世界格局的改變，卻還是不夠。

  這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由黑霧構成的一幅龐大地圖悄然於眼前浮現，其上有許多顏色各異的光點閃爍，那是這個世界上各個勢力與重要人物的分布圖。

  這是在轉世之前伯尼就已經準備好了的情報信息，已經很完善了，但同樣有缺陷存在。

  或者說，在這期間誕生了新的可以利用的棋子。

  指尖抬起輕點，伯尼在這幅地圖上依次添加上了玩家、隱藏的前系統、巨龍克勞德以及其麾下的沙漠之民。

  前兩者是他轉世前沒有預料到的，後者則是他想過又曾經放棄了的。

  現在擺上去，與他曾經的想法配合倒是略顯不圓潤，但只要適當調整，總歸是會變成更好的助力……

  靜靜看了一陣子後，伯尼為接下來的行動又模擬出了幾份備選，然後他就準備退出黑霧世界了。

  很多事情急不來，目前他又很困。

  執行巨龍的轉世對他而言並不輕鬆，甚至可以說負擔沉重。

  因此他現在迫切地希望去睡一大覺。

  然而這場覺最終還是沒睡到，因為就在他回到現實中後不久，一位特殊的客人就悄然拜訪而來了。

  一位從深海趕來的客人。

  謝謝中庭之樹書友、堯舜羲書友與訳欭瓿覭書友的100賞~

  然後這兩天事情較多，更新上不是很好，過陣子會恢復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