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神聖的布道

  踏步從船上走下，踩在碼頭木板地面上的聲音嘎吱作響。

  一股熟悉的腥臭味撲面而來的同時，耳中聽到的是一些商人水手的吆喝與碼頭稅務官的訓斥。

  放眼看去，船殼鎮碼頭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太少，與外面聽說的一些傳言並不相符。

  當然，其中差別還是存在的。

  萊特以前沒少來過船殼鎮，往常幾次見到的人比現在起碼要多兩倍，但那也代表著一定的混亂。

  小偷橫行，稍微走幾步路就有被劃破錢袋的風險。

  黑幫分子盯著每一個看起來容易招惹的旅人，並且時常進行搶劫與敲詐。

  所以儘管船殼鎮比內厄姆要繁華的多，但他對這裡一點好感也沒有，因為他就屬於看起來容易招惹並且被敲詐過的老實人之一。

  不過這次出現在這裡，萊特發現這一切似乎全都沒有了。

  仔細觀察，沒見有任何鬼祟的竊賊混跡在人群中，碼頭周圍也沒什麼黑幫份子在盯梢。

  「我上次來船殼鎮還不是這樣……聽說不久之前這裡發生了一些事情？」

  旁邊有聲音詢問。

  轉頭看去，那是一位長相略帶異域風情的中年男子，穿著羊毛材質的長罩衫與前開型外袍，頭上戴著圓卷帽，一副商人打扮的模樣。

  他叫柏得溫，是一位外大陸商人，也是萊特目前的老闆。

  所以萊特老實回答道：「是的，前陣子有出現過一些異教徒搗亂，後來教會將他們全都清理掉了。」

  「比如我這樣的異教徒？」

  「呃，我是說，是一些邪惡的異教徒，他們在這裡做了很多壞事……」

  交談間，兩人已經走過了碼頭區域，並朝著距離碼頭不遠的一座名為船殼鎮泛商人聯合工會所在建築走去。

  他們是來做生意的。

  而一位外來商人想要在本地做生意，首先就需要和本地商人工會打招呼。

  只是抵達目的地後，他們卻並沒有如願見到這裡的領導者。

  「抱歉，今天是布道日，會長大人去教堂了。」

  負責接待他們的是一位稚嫩的學徒，他的話語讓萊特旁邊的外來商人挑了挑眉。

  「那麼能通知一下你們的副會長嗎？我之前其實有寫過信件提前說明這次拜訪。」

  「副會長也去教堂了。」接待的學徒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商人聞言怔了怔，隨後朝萊特聳了聳肩，「好吧，看來我們只能先去其他地方拜訪了。」

  萊特聞言點了點頭，然後老老實實帶起了路。

  接下來兩人又去了不遠處的手工藝從業者協會、漁民工會，甚至水手與傭兵工會。

  然而除了水手與傭兵工會有著一位副會長接待他們外，其他地方基本沒有管事人存在。

  得到的回覆全都是，那些人都去葛蘭教堂聽神父布道去了。

  「他們比我想像中的要虔誠的多。」商人最後忍不住感嘆。

  布道日每個禮拜都有，如果沒必要，根本不用這麼整整齊齊的跑去聽。

  「船殼鎮的伯尼神父是一個非常好的神父，他在內厄姆時，我們就很願意跑去聽他講話。」萊特聞言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一個令人們尊敬的神父。」

  瞧萊特的態度就能了解到一些信息了，商人見此若有所思，「可是據我了解，這位神父應該新到船殼鎮沒多久？」

  「好人在哪裡都會受歡迎的吧。」萊特乾巴巴地說道。

  內厄姆距離船殼鎮不遠，他也算是半個本地人，但他知道的東西可不多。

  或者說，普通民眾們對於上層當中發生的一些事情往往不會了解什麼，就算是了解，也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

  商人柏得溫顯然明白這點，因此沒多問，轉而示意萊特帶著他朝教堂趕去。

  他們原本就是要拜訪本地教堂的，因為柏得溫的生意多少會觸及到教堂的職能範圍，同時教堂的神職人員們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群目標客戶。

  只不過這種拜訪被他安排到了最後，因為在來之前，他其實已經與更上面的教會高層打好了招呼。

  但現在倒是沒得選擇了。

  於是兩人筆直地朝著教堂所在的街道趕去。

  一路上所見冷冷清清，仿佛外面傳言的船殼鎮已經不復往昔熱鬧的消息變成了現實。

  但當他們來到教堂所在時，入目所見卻是一片人頭涌動的驚人現象。

  打扮邋遢的漁民，隨身攜帶武器的傭兵甚至黑幫分子、穿著富態的商人，衣著破爛的貧民……

  那些消失不見的人們此時正密集而又整齊有序地分布坐在教堂前的廣場上，放眼看去，黑壓壓一片，但他們卻並沒有發出太多雜亂的聲響。

  除了一些不自覺的咳嗽聲外，這裡顯得非常安靜，安靜到站在廣場邊緣，萊特兩人也能清楚聽到神父布道的聲音。

  「不做無禮的事、不求己益、不動怒、不圖謀惡事、不以不義為樂、卻與真理同樂。凡事包容、凡事盼望、凡事……」

  半路趕來的兩人聽到的話語並不完整，但那聲音當中包含著的力量卻讓他們原本驚奇錯愕的心情迅速平靜了下來。

  「那群鴿子是怎麼回事？」萊特旁邊的商人壓低聲音詢問了一句。

  他要不說萊特其實還沒發現，仔細一看，在這片廣場周圍，除了人之外，竟然還有很多動物存在著！

  不只限於鴿子、還有麻雀、烏鴉、甚至貓狗等等。

  它們或是落在廣場中央處的天使雕像上，或是蹲在廣場盡頭的教堂屋頂，或是乾脆與人群混在一起，仿佛和這裡的人們一樣專注地聽著年輕神父的傳道，一些小東西甚至聽得身體一動不動，眼睛眨也不眨。

  它們能聽懂什麼？

  沒人能猜到，但似乎也沒人理會它們的存在。

  此時此地，每個人都在靜靜聽著年輕神父的布道聲，聚精會神的模樣仿佛正在承受著一場聖潔的洗禮。

  這的確是一場洗禮，因為隨著傾聽時間的加深，萊特原本還有些散亂的思緒漸漸凝聚在了一起，並隨著神父話語中的內容而緩緩「升華」。

  對於愛的感悟、對於道德的理解，對於信仰的認知與看待問題的角度……

  在以前的人生當中，萊特會遇到一些讓他恍然大悟，或者豁然開朗的時刻，那種情況就像是明白了些什麼，然後感覺自己已經與之前的自己完全不同。

  但那些時刻總體來說次數很少，並且經歷過後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慢慢遺忘。

  然而現在，他卻感覺到自己每時每刻都在明白了些什麼，心靈隨著神父的言語而浮動、而改變、而升華。

  很多以往糾結的問題，現在漸漸釋然，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也仿佛獲得了更高的智慧一樣，令他若有所悟。

  甚至回想自己平淡的人生，都讓他不自覺沉思起其中的得失與對錯……

  這種感受簡直可以說平生僅見，讓他聽得如痴如醉，完全忽略了環境與時間的存在。

  直到神父的聲音消失，這次布道結束，他這才恍惚從那種狀態當中慢慢「清醒」了過來。

  但他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仍舊呆在原地，戀戀不捨地回味著之前所悟的一切。

  周圍人們基本都和他一樣，沒有誰著急站起身來，仿佛都在感受著那種狀態的餘韻一般。

  然後，萊特就突然發現，這些人，包括自己在內，身上似乎……

  在隱隱閃爍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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