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墳墓中的聲音

  墓碑林立在陰沉的天空下，有的殘破，有的粗糙。

  古老雕像點綴，陰冷之風吹拂，諸多墓碑上面銘刻著的一個個名字仿佛化作了一雙雙眼睛，靜靜注視著走在墓園道路中的博斯韋爾，讓他原本還存在著的一些沉穩徹底消失不見，雙腿不自覺在打顫，腳脖子甚至已經裂開了。

  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被稱之為王，在萊雅大陸，國王只有三十二位，而在地獄，更是稀少到了七個。

  眼下他即將面見的，就是其中之一。

  「無需緊張，我們的王是七魔王中最溫和的一位。」

  前頭帶路的乞丐男孩似乎察覺到了博斯韋爾的心情，於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比你主人的脾氣好的多。」

  他的語氣是善意的，但那說話時面無表情地模樣卻讓博斯韋爾淡定不能。

  而當他被帶到陰沉墓園角落一處殘缺的大理石墓碑面前時，那上面模糊的墓志銘甚至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死亡是苦難的開始。

  一些人死後的歸宿是下地獄，而下地獄後會遭遇什麼，那估計得看某些存在的心情……

  因此顫顫巍巍跪倒在這座墓碑前，博斯韋爾張嘴結舌著，原本想說的一些話似乎都忘到腦後去了。

  甚至內心中本來已經艱難做下的決定，也開始化作了懊惱與後悔。

  因為相對他要面對的，以及即將背叛的兩個存在，他本身實在是太過渺小，如同一隻螞蟻面對一個巨人……

  不過當一道詢問聲音從眼前的墳墓內響起時，他原本的忐忑倒是相對平息了不少。

  只因這聲音語氣頗為溫和。

  「你的前主人是晨星？」

  「是，是的。」

  博斯韋爾小心翼翼地回答，「尤彌爾·渥拉斯頓·晨星。」

  「你了解他的身份嗎？」

  「他，他沒說過，但我猜到了一些……」

  「很好，那麼你準備告訴我什麼？」

  聲音溫和的如同一位慈祥的老爺爺。

  「我，我想說，他是一個殘暴的魔鬼，而且從來不考慮我們這些僕人的死活。」

  博斯韋爾不自覺就開始為自己的背叛行徑進行了一番辯解，「他要我做的事情等於是讓我去送死，如果他是個好主人，我當然願意為他去死，但他不是，他……」

  博斯韋爾開始說起了與前主人接觸時的各種細節，包括對方交給他的知識如何的有缺陷，使用起來如何的痛苦，包括命令他做各種危險事情卻根本不考慮他的生命安全，仿佛對待一個隨意使喚的牲口。

  這些話聽的旁邊靜靜站著的男孩臉上忍不住露出一抹譏笑。

  不過墳墓中那個聲音倒是顯得很有耐心，始終在靜靜傾聽。

  直到訴說中的博斯韋爾慢慢適應了周圍的環境與此刻自己的境遇後，這才漸漸因為理智的恢復而說起一些有用的東西。

  「十五年前我從一處墳墓中挖到了能夠聯繫他的書籍，然後在他的引導下進入了修道院，並且一步步當上了院長。」

  「他的目的是希望我能在亞摩斯附近尋找一處隱藏的封印地，並且不引人注意的開啟它。」

  「尋找？」

  墳墓中的聲音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彙，似乎在詢問。

  「是的，尋找。」

  博斯韋爾點頭，「他很重視那個封印地，基本每次聯繫我都是關於這件事的，後來我在伊維薩的一處林子內找到了，然後因為那地方被隱藏在很深的泥土下面，我連續挖了好幾年才挖通……」

  「你對那個封印了解多少？」

  「不，不多。」

  博斯韋爾小心地回答：「他只會在行動即將開始時告訴我怎麼做，所以我並不了解那座封印的具體情況……」

  「除了封印，他還有提到過什麼？」

  「除了封印以外，他常常讓我對他進行生命獻祭，或者準備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獻給他。」

  「具體都有什麼？」

  「獻祭就是不斷宰殺牛給他，準備的物品有嬰兒剪下的臍帶、難產去世的屍骸、一些海族卵……」

  博斯韋爾如實訴說了一大串字眼。

  隨後在對方的追問下，他又說了一些別的細節，包括這次來內厄姆做的那件事，包括自己是怎麼察覺到暗影烏鴉的存在並且希望以此求得保護的。

  時間流逝下，這種一問一答持續了很久。

  墳墓內的聲音最終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這些線索。

  於是博斯韋爾原本平穩了些許的情緒復又變得有些忐忑，甚至如果不是當前他體質特殊，現在八成已經心臟狂跳了。

  背棄一位魔王而投靠另外一位，這可不是一個安全無風險的事情。

  甚至如果不是博斯韋爾的前主人識破了他的假死計劃，並且突然表現的比以往更有耐心，他是不可能冒險做出目前這種事情的。

  然而事情做完了，具體效果會是什麼情況，他卻無法肯定。

  畢竟，誰又能猜到一位魔王在想些什麼？

  兀自跪在那裡忐忑著，墳墓內的聲音突然浮現。

  「睡吧，博斯韋爾，睡個好覺，當你再次醒來時，你將擺脫目前這具可憐的身體，並且徹底脫離晨星帶給你的困擾。」

  這話讓博斯韋爾愣了愣，隨後大為狂喜，甚至臉上的皮膚都不自覺脫落在地。

  不過隨後他就感覺到了一陣困頓，繼而佝僂癱倒在墓碑前，深深的沉睡了起來。

  周圍隨之陷入一陣短暫的寂靜當中。

  陰暗光線下，唯有一些生長在墓園中的樹木與雜草隨著冷風吹拂而發出些許瑣碎響動。

  直到墳墓中的聲音復又響起。

  「當年阿納斯塔西婭的死亡至今沒有誰能夠了解到內情與線索，除了繼承痛苦王座的晨星。」

  這聲音溫和依舊，如同在隨意閒聊，「一具魔王的屍體其實很寶貴，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您的意思是，晨星找到了痛苦女王的屍體？」站在墓碑側面的乞丐男孩低聲配合著主人的話語而詢問。

  「不僅找到了，我猜她還活了。」

  「是晨星復活了她？」

  「看起來是這樣。」

  那聲音幽幽地說，「可是誰又能肯定，這個博斯韋爾的背叛是否有晨星在背後引導呢。」

  「他撒謊了？」

  「他沒有撒謊，他本身就是一個謊言。」

  男孩聞言怔了怔，隨後忙問，「您的意思是？」

  「我需要更多的線索。」

  墳墓中的聲音說道：「接下來你的任務是拉攏一位教會內部人員，一位能夠了解到那處封印地，並且接觸到其中一些關鍵線索的高級別人員，然後帶他來見我。」

  「那麼監視的事情？」乞丐男孩對此有些疑惑。

  由魔鬼女伯爵被封印一事而延伸出的線索讓他們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那處封印地的異常。

  而在這之前，主人交給他的任務是統領監視那四個封印地事件的當事人，並且有可能的話對四人中的某個進行綁架並且逼問封印地發生的一切。

  這在他看來同樣可以獲得一些線索，而且比策反一個教會人員快的多。

  只是現在看來，主人似乎不打算這麼做了？

  果然，接下來墳墓中傳出的話語確定了他的猜測。

  「暫時放在一旁。」

  溫和的聲音含著笑意說道：「真相也許很寶貴，我們的行動需要更加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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