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存在，剎那，與永恆

  黑暗，如同潮汐，包裹著秦問。

  雖然在孩童的視角，他在靜止的世界中行走，觀察了許久，體感時間甚至有足足十分鐘以上。

  但在秦問眼裡，什麼都沒有發生，時間只是沒有推進，死亡沒有繼續，就像是電影被暫停，即使子彈已經到了角色的面前，萬物靜止，他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但此時，那孩童伸指輕輕一點，一股莫名的氣機出現，仿佛斬斷了什麼，隨後，在秦問靜止的身體上，竟然漸漸浮現出一道虛幻如同煙霧的身影。

  那團濃霧從一開始的無形，漸漸凝聚，最終變成了人形，就連面容也和秦問一般無二。

  只是這身影閉著眼睛，似乎是在酣睡。

  只見那孩童看著秦問虛幻的身影，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伸出兩根手指，並在一起，竟然散發出了一種銳利無匹的氣勢。

  他輕輕一揮，下一瞬間，這虛幻的秦問猛地睜開眼，滿臉的慌張恐懼。

  「啊啊啊啊！」

  他大叫了起來，隨後竟然一個不穩，跌倒在了地上。

  他雙手死死捂住脖子，表情痛苦，隨後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地上。

  過了一兩秒，秦問才反應過來。

  「欸？怎麼完全不疼啊？」

  秦問的思緒，完全保持在自己自裁的那一瞬間，那刻骨銘心的劇痛還纏繞在脖頸，刻在腦子裡。

  但此時，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秦問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眼剛剛用來捂住脖子的手。

  「沒有血？而且很虛幻？怎麼可能！」

  秦問猛地出了一身冷汗，難道自己真的死了？【血肉護符】沒有生效？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他回過頭，果然看到了地上自己靜止的「屍體」，瞬間方寸大亂。

  「不可能不可能啊！如果我死了他們該怎麼辦？」

  秦問手忙腳亂，滿心擔憂，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身旁，有一個孩童正笑臉盈盈的看著自己。

  「身在死亡的恐懼中，最先考慮的卻並非自身，而是他人麼.呵呵。」

  孩童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也正是他這個動作，讓秦問發現了他。

  「你」

  秦問看到面前的小孩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後退了幾步。

  他滿臉警惕，慎重開口。

  「你是什麼人」

  秦問保持著戒心，並非面前的孩子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壓迫感，而是常識性的問題。

  這裡可是遺城，仙古大墓！周圍還都被幻陣包圍，只要能出現在這裡的活人，都一定不是什麼普通人！

  「沒有愚善，亦沒有過分的敵意，頭腦清晰，卻又不失戒心，嗯」

  孩童沒有回答秦問的話，只是再次點了點頭，露出了笑容。

  秦問後退了兩步，主動和男孩拉開了距離。

  他仔細的觀察著男孩的臉，不得不說，十分的尋常，是個走在路邊就不會被注意到的普通孩子。

  但不知為何，秦問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這張臉，自己在哪裡見過？至少也是有些相似。

  秦問四處張望，看向四周，此時才發現，自己周圍的一切，竟然統統靜止了！

  飛濺的石屑，聚集的石像，就連自己自刎時飛濺的血液都漂浮在半空，沒有落地。

  「這不是我的屍體我快死了，但還沒死？靈魂出殼？而且時間停止了？」

  秦問愣在了原地，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

  他倒是經歷過類似的狀況，那就是遇到顏齊時的【灰色狹間】，那裡也是一樣靈魂出竅，被封困在現實與虛幻的夾縫，時間相對靜止，但也沒有萬物定格啊？

  「非也，所謂時間，只是我們人為了衡量萬物的衰敗而制定的概念，並非真實存在。」

  就在這時，那孩童突然開口，聲音雖然很稚嫩，語氣和氣質卻無比的沉穩，就如同紮根萬年的老藤，給人一種厚重的史詩感。

  「什麼.」

  秦問回頭看向他，雖然他有很多疑問，但此時卻本能的安靜了下來，聽著孩童的話。

  「時間不存在，自然無法做到所謂的停止，想要萬物定格，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足夠快，快過一切，快過萬物的衰敗，快過不可抗力的存在本身，這樣，萬物就會相對我們而言達到靜止的狀態。」

  說到這裡，孩童伸出手指，指向秦問虛幻的身體。

  「而這，也並非你的靈魂，而是你的思緒，你的意識。」

  「身如木舟，魂似船槳。神乃重錨，意為渡人。」

  「這世界如海，身體是你在海上沉浮的根本，舟沉，命隕。靈魂則能讓你駕馭身體這一木舟，在世界之海中徜徉，魂滅，舟停。而你的神性則如同船錨，當世界泛起波濤，當你身心俱疲，即將沉沒在世間殘酷的海嘯，穩固的心神能助你穩固自身，不至於沉沒，神消，人痴。」

  孩童侃侃而談，而秦問則是聽的雲裡霧裡，雖然說的都能理解，但卻不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只覺得這孩童不一般，絕對來頭甚大！也許這樣貌，並非對方的真實年齡！

  孩童說到這裡，再次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眉心。

  「而意，是為真我，是自身存在的證明。身體不過物質，靈魂不過介質，心神不過概念，唯有意識永存，方知【我】是何人。」

  孩童語速不快，字句清晰，秦問聽得真切。

  他不理解孩童為何要說這些，但總感覺大受震撼！

  「你的意思是這並非我的靈魂，而是我的意識？是真正的我？身體靈魂什麼的就好像機器，是供我行走世間的媒介？」

  「同時.現在的情況並不是時間停止了，而是我們的速度不，我們意識的運轉速度，也就是思考速度太快，接受信息的速度太快，所以才感覺時間相對靜止了，其實現實中一切還都在正常的發展？」

  秦問憋了一會，才半信半疑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而孩童聽了之後，笑著點了點頭。

  「悟性不錯，僅有一絲偏差。你說現實中的一切還在正常發展，但你這句話的根本偏差了，沒有現實虛幻之分，我們也是現實，此時也是真實，只是瞬間被拉長罷了。」

  「何為剎那？何為永恆？永恆乃無數剎那的集合，但剎那間亦蘊含了無盡的永恆。」

  「當斗轉星移，當滄海桑田，當海枯石爛，誰又能知道，蚊蟲振翅間，天外的蒼穹之上，又有多少星辰墜落，驕陽誕生？誰又能知道，微小如螻蟻，又是由多少燦爛的群星拼湊而成，談吐之間，又有多少螻蟻走完了短暫的一生？」

  孩童淡淡開口，談吐平和，卻帶著一股對萬物的敬畏，又帶著一絲對本源的透徹

  秦問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請問.前輩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