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卸磨殺驢

  「那你很厲害啊。」艾悠贊道。

  星冽卻不這麼認為，「如果我厲害的話，也不至於說服不了你了。」

  「啊哈哈……」

  艾悠打了個哈哈，眼神移開，道：「我呢，屬於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那種人，你不讓我看到，無論怎麼說，我都不會信的。」

  星冽攤手，「這就沒辦法了，我也沒見到過神明，又不能讓你體會到我的這種感覺。」

  不過，艾悠倒是對他的神學觀很感興趣，「你認為黑獸是人類罪孽的一種體現，那麼現在外面的遍地喪屍，你是怎麼看的？」

  「能怎麼看？」

  星冽語氣有些涼，還有些幸災樂禍，道：「自作自受唄。」

  艾悠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這人果然是有些反人類心理。

  「你的意思是，這場災難是人類自己弄出來的？」

  「不然咧？」

  星冽挑眉，「如果神明要毀滅人類，一念之間就可滅掉全部人類，才不會這樣軟刀子磨呢。」

  幾乎是一夕之間，八成多的人類變成喪屍，這還是軟刀子呢？

  艾悠可不認同這樣的看法，但也不覺得自己能說服得了他，估計他應該是覺得，只要人類沒有立刻完蛋，那就都是軟刀子吧。

  不過，說這是人類自己作死弄出來的，艾悠倒是頗為認同，應該是哪個實驗室研究出的病毒不小心泄露了吧。

  「那你覺得，面對這場巨大的災難，人類有希望得到勝利嗎？」她問道。

  星冽沉吟了下，「不好說，敵眾我寡，人才嚴重缺失，科技停步，人類內卷卻不停，難說。」

  艾悠「唔」了一聲，「你能對此感知到神明的態度嗎？祂希望人類勝利還是失敗？」

  星冽瞥她，「都說了，神明最是公平，祂才不管呢，人類全部毀滅，祂會再創造出一批來，人類贏了，祂也高興，那說明人類沒辜負祂賦予的智慧，進化成功。」

  進化……成功？

  人類贏得勝利，為什麼要與「進化成功」劃等號？

  如果他口中的神明真實存在，是不是說喪屍的出現也並不全是人類自己作死弄出來的？

  或者，反推一下，既然他認為喪屍的出現就是一場人類進化的契機，是不是神明真的存在？而且還是世界末日的推手之一？

  這樣想的話，被星冽當做神的祂，其本體究竟是什麼？

  艾悠覺得自己摸到了一絲絲的線索，她再接再厲地問道：「所謂的進化，其實就是異能吧？」

  星冽點頭，「是的，其實你之前說的在某種意義上是對的，人類的發展的確有一部分背離了神明，因為人類只顧著發展科技，卻忘了發展自身。」

  他搖頭嘆氣，「甚至人類還退化了，各種各樣的疾病，近乎全人類的亞健康，人類的身體還不如以前了。」

  「可是，」艾悠提醒道：「人類的壽命普遍得到了增長啊，這應該是一種進步吧？」

  星冽翻了個白眼，「壽命增長有什麼用？就是賴活著而已，又不能為世界做貢獻，還要浪費糧食和年輕人的精力。」

  艾悠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這又是一個新鮮的觀點。

  星冽又道：「這還不止，他們還會壓制年輕人的發展，年輕人才是世界的未來，壓制他們，不就是壓制了世界的發展？」

  艾悠眉心微蹙，「可老了的人見多識廣，經驗也多，不是所有年老之人都如你說的那樣。」

  「我當然也知道。」

  星冽補充道：「我說的是那些沒有任何價值的老人，當他們打算賴活著，或者只能賴活著的時候，我覺得，就應該讓他們都去輪迴了。」

  這人的觀點很偏激啊。

  艾悠眉心再蹙，「這是不是無情了？怎麼說，一個人他都對這個世界做出過大大小小的貢獻，他一旦無法再做貢獻就把人給拋棄，這是卸磨殺驢了吧？」

  星冽輕嗤，「怎麼，還想要酬勞？」

  艾悠不明白，「不是想要，而是他做出了貢獻，難道不該有嗎？」

  星冽呵了一聲，「神明把人類創造出來，祂要酬勞了嗎？神都沒要，區區人還想要？」

  艾悠：「……」

  她緩了緩，道：「神是沒要，但人給了酬勞了啊，那些宗教信奉的神祇其實都是你口中的神明吧，人類把自己的信仰給了祂啊。」

  星冽向艾悠投過去一道讚賞的目光，「這話不錯，但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人類對自己的衣食父母，難道不該如此孝敬嗎？」

  艾悠用力點頭，「是的，所以，人類身為子女，孝敬自己的生身父母，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啊。」

  星冽卻沒被她拐歪，「你歪樓了，我說的是從世界發展層面說，賴活著的人都該立刻進輪迴，而你說的是倫理道德層面。」

  艾悠呼出一口氣，「我沒有歪樓，你從你的角度認為賴活著的人都該去死，而我從我的角度去說他們為什麼應該繼續活著。」

  星冽微皺眉頭。

  艾悠立刻接著說道：「按照你的說法，人類有兩個父母，從大的方向看，神明是創造出人類的至高無上的父母，從小的方向看，老年人是人類的生身父母。既然你說，人類孝敬神是理所應當的，那難道孝敬自己的生身父母就不應該了嗎？」

  星冽若有所思。

  「這麼說吧，」艾悠繼續說道：「神明其實是祖先，祂創造的是最初的那批人類，我不敢說第二代、第三代人類完全是人類自身繁衍出來的，但起碼最近這幾代的人類都是人類內部自身繁衍出來的，而不是神明創造出來的。」

  「人類孝敬祖先，和孝敬自己的生身父母，這並不衝突，也不矛盾。」

  艾悠頓了下，最後道：「你不能雙標。」

  星冽沉思。

  艾悠也不再說話。

  兩人沉默地走著，這個時候，艾悠突然發現，山林里夜間的靜謐非常適合思考，她想，無怪乎星冽能思考出那一套一套的道理，這樣的環境真的適合思考家。

  她向身旁看了眼，他還在沉思，其實她還有話要說，但有時候說太多會起到一個適得其反的效果。

  只能看他究竟能思考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