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流浪者

  「把你身體的掌控權全部交給我。」觀察者沉聲說道。

  「好。」王偉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他並不擔心對方會在這個關頭做出什麼坑害自己的事，

  不說是觀察者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以往對方也有無數次機會直接抹殺自己。退一萬步來說，如果這個魔鬼真的抱有什麼陰暗的心思，日後完全成長起來的言哥也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觀察者是忌憚言燁的，他很清楚這個事實。

  王偉的雙眼緩緩閉上，當再次睜開的時候，兩隻眼睛都變得如淵般漆黑深邃。

  「『隆基納留斯』從不會侵犯族人的領土，你違反了族規。」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傳入了王偉的大腦，沒有起伏與韻律，宛若來自荒古神靈的吟誦。

  「隆基納留斯」，這個名字對於人類來說，只是毫無意義的音節拼湊。

  王偉在心裡跟著默念了一遍，這可能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聽到「魔鬼」這個種族的真正名字。

  他的眼睛朝下方看了看，發現街道上的人依舊跪俯著，沒人有任何異動。

  觀察者曾經說過，他們同族之間的交流根本不需要語言，而是類似於可以直接將想要表達的意思傳達入彼此的腦子裡。王偉從未想過，自己竟有機會體驗一次魔鬼間的交流過程。

  心裡胡思亂想著，他感覺到自己嘴巴張開了，微微動了動，卻是並沒有聲音傳出來，而是一種極為微妙的感覺呈波紋狀向遠方擴散開去。

  「我們在這裡留不了多久了，這顆星球的意志已然甦醒。」

  「這怎麼可能發生，星球意志的甦醒，每個隆基納留斯都會感覺到。」聖城西部山脈中，那道悠遠如古神的聲音有了一絲起伏，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不美好的事情。

  「這個初生的意志很有智慧，它將自己的權限依附於這顆星球的原生物種上，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觀察者如古井般平靜。

  「這麼說，意志的承載體誕生於你的領地之上，這是你的失職。」

  「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追究責任嗎？」

  遠處的山脈沉寂了，久久沒有絲毫響動，但它的氣息依舊盤踞與整座聖城之上。

  不論是宙斯還是普通魔人，此時都不敢有絲毫異動，只是靜靜的朝拜著那個方向，整座城市安靜的連老鼠的窸窣聲都聽不見。

  如此過了約莫五分鐘後，王偉的腦海里再次響起了那個如銅鐘般厚重低沉的聲音：「那你做了什麼。」

  「我和那位意志代理者達成了交易，他會只殺死一位隆基納留斯，而我們要歸還這些年汲取的四成所得。」觀察者平淡的回應道。

  在觀察者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王偉本以為這位名叫「烏拉諾斯」的魔鬼會勃然大怒，然後痛斥前者的自作主張，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不會殺你。」烏拉諾斯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讓人無法判斷它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還是在提出一個問題。

  「如果你今天不出手，他也不會選擇你。」觀察者的語氣平靜依舊，仿佛早已預料到了對方的反應。

  「你的繼任者想要殺死我的子嗣。」

  「你的子嗣進攻了意志代理者的故鄉。」

  不知是不是錯覺，王偉隱約間感受到了遠處山脈中傳來一聲嘆息。

  「他前不久找過我，祈求更多更強大的力量。我記得他，我曾給予過他遠超同族的能力，這次便沒有理會他的呼喚。」烏拉諾斯語氣平淡，仿佛在說著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生命能給我帶來平靜，你們殺了便是。」

  聖城上空那股若有若無的威勢如潮水般散去，西部那片連綿的群山重新歸於死寂，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白色巨塔的上空，宙斯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瞪大了，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目前的情況。

  在幾個月以前，他再次去尋找烏拉諾斯，渴望能得到更多的力量，用以對付隨時可能到來的報復，然而至高無上的天父並沒有理會他。

  在走投無路之下，他這才殺死了赫菲斯托斯與波塞冬，將他們的力量強行融入了自己的身體。

  而在今天，報復如期而至，但卻是來自另一片大陸的聖主。不出所料的，天父被驚動了，釋放出了強勢無比的氣息，將對方強行壓制住了。

  宙斯本以為天父會出手解決這件事，或是直接殺死對方，以維護他的威嚴。結果雙方在短短的交流之後，天父竟是重新歸隱在了群山之中。

  不僅是宙斯感到疑惑和震驚，就連旁聽了全部過程的王偉，也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我不太能理解你們之間的交流方式。」

  「有什麼難以理解的？」

  「星球意志會殺死你們其中一名族人，還要求你們每個歸還四成資源，這種條件」王偉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糾結之色，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烏拉諾斯難道就沒想過，你們所有魔鬼聯合起來，殺擊敗言燁嗎？」

  「你覺得他接受的太過容易了，對嗎？」

  「是的。」王偉點了點頭，表情有些古怪的說道：「你說服他的整個過程都太過順利，太過於簡單了。」

  「對於它來說，星球意志要殺死一個兩個三個魔鬼都隨便，只要其中不包括它，這就足夠了。」觀察者淡淡的說道：「既然不是它，它憑什麼冒著危險出手對付星球意志？」

  「那麼，那他吸收的四成資源呢？他甘心就這麼輕易的還回來？」王偉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我們是掠奪者，唯一的成本是依託於隕石飄蕩在宇宙中。我們不同於人類，只要不虧本，就是賺了。賺多賺少我們會在乎，但從不會看得太重。宇宙中的有生命的星球有很多，這顆不歡迎我們，就去找下一個便是了。」

  聽完對方這番話里，王偉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虧了。那天晚上小木屋的密談之中，言哥完全可以提出歸還六成，七成，甚至可能九成，說不定觀察者都會答應下來。

  「那它就沒想過，趁著言燁暫時還沒完全成長起來，帶著所有族人趁機離開？這樣的話，不就能保留自己這些年所有獲得的東西了嗎？」王偉現在也有些豁出去了，反正烏拉諾斯也聽不見，什麼都說了出來。

  「它並不知道意志代理者此時的真正實力，貿然出頭的話，會被當成目標。」

  「可是.」王偉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此時已經不知道該問些什麼了。

  觀察者的聲音低沉喑啞，平靜的語氣中，似是帶著一絲淡淡的譏諷：「沒什麼不好理解的。隆基納留斯之間沒有沒有感情，我們不會關心彼此，不會考慮整體族群的利益。在此基礎上，你應該就會理解了，我們也根本不會在乎子嗣後代的生死。我們創造出它們，只不過是為了異化這顆星球，減少抵抗，增加掠奪效率罷了。」

  「不論是隕獸還是魔人，在你們眼裡，都只是工具嗎？」王偉的眉頭微微皺起，隨後又舒展了開來：「但你好像.不，你和它們都一樣。」

  王偉本想說觀察者和其他魔鬼不一樣，因為它和言燁達成的第一條協定，便是在它們離開之後，不允許後者進行針對魔人與隕獸的種族清洗。

  從這點看來，觀察者似乎還挺在乎自己創造出來的後代。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給否定了。

  觀察者提出的這個條件，並不是為了隕獸與魔人。它想要看魔人與人類社和平共處後的世界，這個協定的本質，也只不過是為了滿足它自己的好奇心罷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

  「最後兩個問題，它為什麼不懷疑你？你說你沒有察覺意志代理者的誕生於成長，它就這麼簡單的相信你了。還有就是，它難道就不好奇，你又是怎麼和意志代理者達成的這些協議嗎？」

  「我是可能是同族之中，唯一一個擁有好奇心和懷疑精神的隆基納留斯。」觀察者淡淡的說道，語氣中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我可能也是唯一一個，會說謊的隆基納留斯。」

  「你觀察了這麼多年的人類，看來學到了不少東西啊。」王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他一直在試圖以人類的角度去理解烏拉諾斯的思維，卻是沒有想過，在這茫茫宇宙之中，可能只有人類才會有如此繁多和複雜的考慮。

  「再來一個問題吧，『隆基納留斯』，在人類的語言中是什麼意思？」

  「Vagrant。」

  「我知道你會英語。」

  「流浪者。」

  在烏拉諾斯重新歸隱於群山之中後，兩者之間的交流其實並沒有多久。

  王偉轉過身，靜靜地看著後方不遠處，那有些失魂落魄的宙斯。

  「You,dead.（你，死。）」

  「dead是形容詞，應該說You,die.」

  」閉嘴。「